第 13 章(1 / 2)

噗嗤一聲,雲從芊大樂,眸裡漸漸閃動起晶瑩,手捂上臉,仰麵透過指縫看蔚藍的天,上揚的嘴角慢慢落下,輕語:“青哥兒,不要急著長大呢。”

“沒有急,我在按部就班地長大。”這是一個新環境,他需要年月學習,用以提升自己,掙得所能掙得的。如此,以後才能更好地保護他在乎的。雲崇青目光清澈,對未來他很從容。

沉靜片刻,雲從芊平複了心緒,放下手看向正紮草人的記恩:“我決定今晚把那壇子紅鶯酒開了,向爹娘好好賠罪,這幾天叫他們焦心了。”

“成的,”記恩笑道:“釀紅鶯酒時,我加了山上找來的野蜂蜜,喝著甜甜的,還帶著股花香,一點不醉人。”

對最後這句話,雲崇青抱懷疑態度:“記恩,你不是每次隻喝一點嗎,怎麼會知道紅鶯酒不醉人?”

“我師父在世時常喝,蜜酒真不醉人。”他見多了。

“你師父是釀酒的行家,一般人比不得。”雲崇青轉眼看向他姐:“飲酒要適量,過了得難受。明天我們還要離開,你眩疾才好點,彆再反複了。”果酒、蜜酒是好喝,但後勁不小。

記恩歎氣:“青小哥兒,隻那一小壇子紅鶯酒,好幾個人分,落大芊姐嘴裡的真不會多。你彆這般正經,當然我讚成你說的,吃酒要適量。”

“也沒幾個人,我爹娘,強阿伯,強大娘,隻四位。你那一壇子酒得有三四斤。”

“你把我跟小漾哥落了。”

“你最多能喝一盅。”

你一嘴我一嘴的,雲從芊聽著兩人吵吵,沉悶的心情都疏散不少:“記恩,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不談釀酒,她是覺青哥兒一人來去太獨了。

“離開這裡?”記恩有一瞬的迷惘,他至多就想過被逼急了,移居士子山。

雲從芊走出坑地,眺望遠方,微眯起桃花目:“去看看大河大山,去體會體會世俗人情,順便找找你想要的活法。”

“五姑娘說的是。”拖了幾根乾樹枝過來的強大娘插上一嘴:“你才十二,總不會一輩子就伺候著那方土地廟。”又不是寺裡守清規戒律一心向佛的正經僧人,他剃頭,隻是為了有口飯吃,有張席睡。

想要的活法,那是什麼活法?記恩心怦怦跳動,一直以來他都圍著吃喝,求的是吃了這頓有下頓,偶爾再來餐葷腥。想要的活法…像近兩日這樣活嗎?遊走在外,不管到哪塊地頭,吃住都有著落。

雲崇青看著手下動作放慢的記恩。記恩是一個被生活推著走的人,“活法”對他來說很陌生。

“人活一世,總該有點向往。”

“嗯,就像石家屯東柱家的,才成親時想要個兒子,有空就跑土地廟磕兩頭。懷上了,走路都帶風。等抱上兩兒子後,她又求閨女。求了快兩年了,一點動靜都沒。最近她打算換個廟拜拜了。”記恩喃喃地說著。

好吧,也算那麼回事。雲崇青彎唇,雙目帶暖。

在東凹溝裡重新豎立兩草人,一行想尋了個亭子坐下歇息會兒。走過五六岔口,才瞧見個沒人的。剛入內,就聞聲來。

“聽說沐寧侯爺已上奏告病?”幾位身著襴衫頭戴綸巾的士子,閒步曲徑,卻無心賞景,正憂國憂民:“不知皇上會不會準?”

“今年殿試‘引政’,議的就是悠然山駐守。有朝臣提出,悠然山駐軍三十萬,不該由一家掌,應十年一換將,保兵權乃皇權,而非帥權。也有人反駁,蒙古悍部虎視眈眈,從未消入侵中原之心。百年間,悠然山不崩,沐寧侯府居功至偉。”

聞話,雲崇青不由蹙眉,前者要兵權,後者強捧。這不是將沐寧侯府架火上烤嗎?

“朝中武將又不止沐寧侯府一家。”有書生冷嗤:“另外,悠然山不崩,靠的是兵,是皇上的三十萬大軍,非沐寧侯府一家之功。”

“譚毅兄說得對,但蒙古悍部驍勇善戰,又詭計多端。朝中武將是不少,可有幾人沙場點過兵?強兵之上必有能將,將為兵心。兵心強勢,沙場之上勢如破竹。”

“可誰又天生是將材,還不是靠後天磨煉?”

“磨煉可以,但得一步一步來,彆眼高手低,禍國害民。”

“看來陸離兄是站沐寧侯府。也是,沐寧侯府的人,隻要是掌得兵權的,誰不是身經百戰?可你也彆忽略了,如今的沐寧侯府已非過去。沐寧侯嫡女乃皇上貴妃,又有協理六宮之權。沐寧侯府是實實在在的外戚。”

“譚毅兄誤會了,我站的不是沐寧侯府,而是賢能強將。”

豎著耳朵仔細聽著,雲從芊不想什麼沐寧侯府、兵權等等,腦中勾勒的全是青哥兒長大後一板一眼舌戰群儒的場麵,雙目奕奕。

相較之,雲崇青思慮的就多了。大雍建國至今,與蒙古在宜都關外大小戰役幾十回,沐寧侯府確實功大。但封建社會,講究的是皇權。如今悠然山兵權竟被拿來做題,還引得朝臣爭議……

“灶膛裡的火太旺,得用燒火棍壓著點,不然會把鍋裡的菜燒壞。”強大娘歎聲:“好日子想要長久,也得拘著點。”

“在理。”雲從芊認同,餘光送著那行士子。看穿著,他們該都有功名在身。

記恩還在想著他的“活法”,胳膊肘支著石桌,雙手托著兩腮:“大芊姐,你是不是在打我主意?”

這小東西說什麼呢?雲從芊轉過眼冷冷地瞥向他:“記恩,你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嗎?”

“你問我有沒有想過離開,不就是希望我隨你們離開嗎?”記恩左手指頭撓玩著耳朵。

那還真在打主意,雲從芊笑了:“你的意思呢?隨我們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這裡?”

記恩不知道:“你們容我好好想想。”他孑然一身,身無可圖。大芊姐想的無非就是師父留給他的那十幾道酒方子。

憨歸憨,人是一點不傻。雲崇青安心了。隻這心才放心,就見記恩再開口。

“大芊姐,你是要釀酒嗎?我幫你釀行不行?不做白工,你得給我工錢。”

自己挖坑把自個埋了。雲崇青撇過臉,不想對著那雙充滿希冀的眼。雲從芊一愣,回過味來掩嘴哈哈大笑。就連一旁的強大娘和小漾,也跟著樂。

“笑什麼?”除了師父和爺爺的兩座墳,記恩對這裡並沒多少留戀。而且石家屯也不當他自己人,將來若跟外家扯起來,他還得吃虧。與其到那時被逼離開,還不如趁這機會早走。

雲從芊笑得眼淚花子都出來了:“隨我們離開,你可不止釀酒一茬事,還得跟著青哥兒讀書,多識些字,多懂點大理,以後才能有大出息。”

“我識字,師父把他畢生所學都教了我。”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年歲尚小,不要急著立業,先磨好自身。”既然把人帶走,那就得給人一個好前程。如此做,雲從芊也是試圖在為日後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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