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商戶子,走官途 七月犁 16618 字 3個月前

記恩與嫦丫出去了一趟,回來麵紅耳赤,磕磕巴巴地交代,他親事有門了。王氏也沒想到,走一趟,把兩兒子的大事都說準了。

因著小樓地窄,鋪排不開。沒幾日溫愈舒就聽安排,搬去了沐侯夫人在鎮東才買的宅子裡。納采、問名、納吉雖隻是走個過場,但兩家還是相當看重。

得了天作之合的大吉,雲崇青為納征騎馬去了雁蕩穀捉了對大雁回來。六月初八下聘,二十四抬聘禮,實實在在,繞著五嚴鎮走了一圈才進鎮東宅子。婚期定在來年九月初八,那會雲從芊生產也足一年了。

記恩居長,比雲崇青早三月成親。他是忙得不可開交,既要忙親事,又要籌備食鋪。定了親,嫦丫沒了忌諱,拉著她爹幫著跑牙行買人。人買來,韋阿婆擔起了培教。常河還請了個賬房先生,助她一道教。

八月下旬,天見涼時,第一家客滿樓在三泉縣城東子嶽路開張。掌櫃就是紅娟,相比之前,她整個都變了樣。皮子捂白了些,手也不糙了,還懂畫眉點唇。人依舊爽利,但言語少了硬氣,臉上常掛笑,一口子的官話。

“啥一千零九十七文錢,就一兩銀子。您吃著要合口,下次再來,咱們長長久久。”

“得嘞,就衝你這大方勁,明日我宴請三個舅老爺,還來客滿樓。”

“成,我這還有點蒜香落花生,喝酒吃這個,一絕。您要不嫌棄,包一些予您回去下酒?”

“嫌棄什麼?既然是下酒好菜,那掌櫃的再給我來壇五嚴紅。三生醉緊俏難買,這個我喝著也好。”

才送走一撥食客,又來幾個衙役。他們可不是要查檢什麼,隻單純地來捧個場。紅娟走出櫃台,笑容滿麵:“幾位官差老爺必須樓上廂房。”有雲家在後,這些官差可親得很,一點凶樣都沒。

“生意興隆生意興隆。”

“托福托福。”

一天迎來送往,到了晚間打烊,紅娟是一點不覺累,甚至還很興奮,內裡更是踏實,就好似丈夫在時那般。幾個夥計將樓上樓下收拾乾淨,她又拿布把桌椅擦了一遍,再去廚房瞧瞧。

帶賬本坐驢車回五嚴鎮鎮西小樓,現她們娘倆就住這。小耀已不去蒙學了,轉到了鎮東趙秀才那,下學早便去西頭嶺,天黑同嫦丫一道回來。

“娘?”

“是我。”兒子懂事,一人在家,紅娟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再者隔壁就住著飛羽叔。

洗漱好上榻,油燈下母子,一個身姿端正在認真默寫練大字,一個專注在賬本。客滿樓的賬有兩本,明賬同了彆家的。暗賬比較詳細,幾乎記載了每一筆進賬來自於誰。誰是一人還是幾人,哪個做東等等。這些看似尋常,但裡頭藏著“往來”。

她現在識人不多,等都熟了,那整個三泉縣各家的關係脈絡,她能掌握大半。

第一家客滿樓,好菜配佳釀,價又實誠,是自開張起就日日客滿樓。年前記恩在鹹和洲鋪了第二家,待到建和二十年九月,雲崇青成親時,客滿樓已經有八家。而第一家走精的雲客滿樓,也落定在邵關府城。

劈裡啪啦…嘭嘭…數條鞭炮齊炸響,一身大紅喜服胸前綁團花的雲崇青,騎著高頭大馬,接新娘子回來了。道兩邊,錦衣大漢手拉手攔著圍觀的百姓。

記恩領著雲家崇字輩的男丁,拎著裝滿銅子的籮筐候在一邊,就等著新人進門,撒錢了。今日大喜,邵關府知府、知州都來了。邵家日前送了份厚禮,管事是再三強調老夫人病了,實不好上門來吃酒。

知縣李峰跟個主家一樣,陪著雲禾待客。

沐寧侯夫婦在鎮東送走了親娘子,又匆匆跑來西頭嶺親家吃喜酒。新人到了門口,隔壁臉圓潤的雲從芊最急,懷裡小閨女被鞭炮聲嚇著了,拱她懷裡嗚嗚囔囔,怎麼哄都不成。

“趕緊讓爹抱抱,容你娘出去湊湊熱鬨。她就一個親弟,你有兩哥哥呢。”沐晨煥取笑著愛妻。

“彆提那兩小兔崽子。”雲從芊眼淚都快下來了,控訴的聲帶著哭腔:“讓他們給妹妹捂好耳朵,結果倆儘顧著自個玩。”

“快快…新郎新娘要進門了…”

這一喊,雲從芊也顧不得了,抱著閨女就往外跑。沐晨煥緊跟著她:“你慢點。”

“咱們去迎舅舅舅娘,糖包要高興知道嗎?”雲從芊甜言軟語哄著姑娘,腳下小碎步疾走:“去迎舅娘嘍,咱們糖包最喜歡舅娘了是不是?”

“西…”一奶貓似的聲自雲從芊懷裡傳出,跟著一張肉乎乎的小臉抬起,小手扒上她娘的肩。露出黑葡萄樣的眼,眼瞼上還濕濕的。見著她爹,咧嘴一笑,幾顆小乳牙煞是可愛。

沐晨煥心都化成了水,趁機伸手一把將閨女抱過來:“嚇著了?彆怕,爹爹在呢。爹爹保護我們糖包好不好?”這個閨女,於他是意外之喜。真的太美好了,嶽母說糖包跟她娘幼時是一模一樣。眼看她娘…已經急哄哄跑了,不由發笑。

“轟轟。”小糖包鼓著小嘴:“轟轟轟…”怕怕地往她爹懷裡拱了又拱。

雲從芊急忙忙出了豐田院,追著新人的腳步進了爹娘家。跑到前頭,拿了丫鬟提著的小花籃,抓了籃中花瓣就朝著新人撒,這可是她想出的主意。

大小虎有樣學樣,也搶過丫鬟的花籃,開始撒,將昨晚爹娘教的好話一禿嚕全往外倒:“舅舅大喜,與舅娘花開富貴,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雲崇青今日也沒了嚴肅,笑意晏晏,好看的桃花目水亮亮,攙著新娘的手緩步往正堂去。賓客的歡鬨,他聽在耳裡,心在為妻子快跳著。大紅的花瓣撒高,飄飄下,襯得一對新人更驕。

蓋頭下的溫愈舒,笑容甜蜜,眼裡瑩瑩,心裡在禱告著:“娘,您看到了,樹芽兒成親了,嫁給了您為樹芽兒擇的夫婿。他很好,待樹芽兒很好。”

“新郎新娘小心台階。”儐相提醒。

正堂中,雲禾和王氏有些緊張,自定親到現在一年餘了,可算是把人迎進了門。邵關知府唐子陽,坐在沐侯夫人下手,顯得有些拘謹。倒是知州從容些,看新人像看親兒親閨女一般,慈和極了。

至於雲家幾房,今日這場合,也就雲忠誠、雲忠恒、齊氏有座,旁的都落不著。主要堂屋也不大,擺不了那麼些椅子。

“新郎新娘準備…一拜天地!”

沐晨煥抱著閨女來了,默默站到妻子身側,看著小舅子和小表妹轉身朝外下跪。分彆坐在祖父左右腿上的大小虎,回身張手夠妹妹。

沒了鞭炮炸響,小糖包也不怕了,兩眼滴溜溜。兩虎子夠不著,沐侯夫人將孫女抱了來,手指新人,俯首在孫女耳邊輕語:“舅舅、舅娘。”

“舅舅舅舅囔…”小糖包口水嗤出來了。

“起…二拜高堂…跪!”

新人跪父母,拜。

“起…夫妻對拜!”

新人相對,一拜之後被簇擁送入洞房。洞房就在西廂,男子到了門口便留步了。雖有伯娘、嬸子在,但雲從芊可沒跟她們客道,新房裡禮都她來主持。

“左一挑吉祥富貴,右一挑稱心如意……”

雲崇青接了秤,小心地依言挑蓋頭。等他姐念完,蓋頭挑起,見花容月貌。

“哎呦呦,好漂亮的新娘子!”鐘氏早不記得以前與四房鬨的那些不快了,不住嘴地誇:“跟咱們青哥兒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旁的梁氏,雖閨女沒在親事上落著好,但也附和著三嫂,搜腸刮肚地誇:“瞧瞧這皮子,就是跟咱們不一樣。青哥兒好福氣。”

“都好福氣,”雲家幾個出嫁的老姑太太全回來了。

在五嚴鎮住了這麼久,溫愈舒也摸清了雲家內裡,麵上客氣,不甚熱絡。

雲從芊也一樣,搭了兩句,婉婉笑過:“共飲合巹酒,執手同心到白頭。”

常汐送上合巹酒,雲崇青親自來斟,遞一杯予愈舒。情意綿綿的目光交織著,兩人交臂同飲。

最後是一碗餃子,溫愈舒接了,用調羹舀起一隻,送進嘴。

“生嗎?”鐘氏搶話。

溫愈舒頷首,妝容蓋不住兩腮的嫣紅:“生。”雲崇青耳也火熱熱,拿走妻子手裡的餃子,給他姐使了個眼色。

雲從芊可是親姐,立時會意,轉身趕人:“走走,咱們出去看看開席沒?今天的席全是客滿樓備的。平日去樓裡吃還不定有位,一會可得敞開來吃,不少秋冬剛上的新菜式呢。”

大小虎牽著妹妹迎頭來:“娘,我們看舅舅、舅娘。”

“一邊去,我還沒找你倆算賬,這是送上門來討打?”

幾個老姑太太忙護:“可打不得。”沒這兩金貴小子,她們在婆家可沒多少人捧著。

跟在後的常汐,笑得都合不攏嘴:“今個不興打人,姑太太可得留幾分麵子給我們新郎新娘。”矮身哄三小,“你們舅舅、舅娘在裡頭說會子話。一會常姑姑帶你們進去討喜可好?”

小糖包巴巴看著,也不知聽懂沒,跟著哥哥連聲應:“好好好。”

沐晨煥跟上來,將愛妻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心滿意足了。”

“還行吧。”

屋裡兩人,因著習俗,有段日子沒見了。如今成了親,行為上少了顧忌。雲崇青在愈舒湊近時,將人攬進懷,埋首在她頸間深嗅,熟悉的馨香寧人又帶著絲清甜,與她脾性合不上,卻又格外適合她。

隻因安寧清甜,是她內心渴望。

心怦怦跳動著,溫愈舒左手小子顫動了下,慢慢抬手回抱,抱住後漸漸收緊雙臂,啞聲說:“成親了。”從此…她有了自己的歸屬,貼緊男人,享受著他寬闊的懷。

“是。”雲崇青似聽到了她的心聲,將她緊抱:“從現在起,我是你夫君。”

“我是你的妻子。”溫愈舒眼裡滲淚,側首,紅唇貼上他的頰,用力壓著。當初他找去馮子屯小莊子,說的傾心互許,執手同行,白首到老,猶在耳邊蕩,她很想向他許諾,夫若不離,舒生死相隨。

雲崇青承著她壓著的力道,唇高揚,想轉首回應,可又不舍得中斷這片表露,隻將她圈得更緊,不由自主地想今晚。從北軻接回她後,他是越來越明白為何練內家功夫要忌女·色了?

確實該!

沉定了會,溫愈舒放鬆雙臂,喃喃道:“你在屋裡好一會了,外頭還有很多賓客。”

雲崇青也覺他不能再瞎想了:“好,那你歇會,我讓常汐和嫦嫂子進來陪你。”前生,他到死都是一人,壓根沒經曆過男女敦倫這茬。但…現世網絡信息發達,他想一竅不通也難。

輕嗯一聲,溫愈舒掙了兩下,箍著的臂膀鬆開了,推送他往內室門口去:“席上少吃點酒。”

“不會吃多的。”

對洞房花燭夜,雲崇青不擔心自己,就是有點怕愈舒會受罪:“你好好歇會。”

被推出內室,雲崇青收斂了神色,出了西廂就見三外甥等在廊下。大小虎五歲了,長高不少,皮實得很。一年多磨下來,練起內家功夫也沉得住了。沐伯父練兵狠,對親孫子也不含糊。

“舅舅,新婚大吉!”

“吉吉吉,”糖包甩著被哥哥牽住的手,想要掙脫這兩,小小的身子衝往舅舅。

“彆急彆急,”大小虎不放妹妹:“糖包,我們喜錢還沒拿到。”

“錢錢錢噢…”

雲崇青蹲下身,抱住要錢的小外甥女:“舅舅沒錢,一會你們進屋跟舅娘要。”

“舅娘連舅舅的一起給嗎?”大虎在後掐著妹妹的小圓腰。小虎掏巾子,給妹妹抹了把口水泛濫的嘴:“舅,你怎麼才成親就跟爹一樣窮了?”

他爹私房隻五兩銀子,聽說這五兩還是多少年前給娘瞧眩疾賺得的。

“舅和你們爹都不窮,你們爹要用銀子會向你們娘拿。舅舅也一樣,需要了會向你們舅娘拿。”雲崇青跟外甥女頂了頂頭:“糖包,你說在不在理?”

“在理。”沐晨煥走到小舅子身後,俯身逗姑娘:“糖包,以後找姑爺,一定要找爹和舅舅這般的,好不好?”

“爹,妹妹才一歲,她懂個啥?”大虎都沒眼看他老子:“我反正以後找媳婦,不找娘那樣的。”

“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凶了。”小虎歎氣。

雲從芊從長廊那頭來,聽著這麼兩句,不禁雙手叉腰,聚氣丹田。

兩隻虎功夫沒白練,關鍵時候異口同聲道:“我們找溫柔的不漂亮的媳婦回來,這樣娘就一直是咱們府裡最漂亮最威風的。”

沐晨煥強忍著笑。雲崇青抬眼看站在兩虎子身後的那位,也是忍俊不禁。大小虎則堅定地目視前方,深以為隻要他們不回頭,身後就沒誰。

這都什麼跟什麼?雲從芊警告:“沐霖野、沐霽野,誰告訴你們能自個找媳婦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給我把這八字刻腦子裡,敢學你們爹半夜爬牆頭,我腿給你們打斷。”

“知道了娘。”隻大小虎還有個疑惑,照例這回該小虎問:“娘,爹當年腿被打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