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 / 2)

商戶子,走官途 七月犁 13187 字 3個月前

“是學生淺薄了,老師任人唯賢,不存偏頗。”於樹青是徹底放下心了。

為表看重,次日雲崇青三人的手稿由周計滿親自檢閱。周計滿才翻過兩頁,便停下,點著一處:“注釋簡明,這點非常好,但出處概述太重,不合字典。”

雲崇青無二話:“大人說的是,下官與明朗、金俊再回去修一修。”

“《雍和字典》集史之長,詳正上是很繁複,辛苦你們了。”

早知會這般,苗暉倒也不失落:“大人言重了,這

是我等分內之事。”

“字典,四海通用。你們一定要細之又細,不能出絲毫差錯。”周計滿肅穆。

三人鄭重拱禮:“請大人安心。”當晚他們就在翰林院多留了半個時辰。一回因字的出處累贅,手稿被打回。通過修改,不過十日,再次上交手稿。這次是注釋過於精簡,可能引歧義。從此晚上再多留半個時辰。

朝裡幾番議論,終在夏末皇上下詔,召回西北軍主帥孟固,由鎮國公段南真接責防守。到此,十年調將換防的案算是定調了。

啪…冠南侯府內院雋鷹堂,冠文毅掌下黃梨木書案已經搖搖欲墜,他那口憋氣還沒出掉。

幾步外的伯仲也不搖鵝毛扇了,愁眉不展不甘道:“皇家壓製勳貴幾十年,小爵小勳喘不過氣,原以為鎮國公府、沐寧侯府與孟安侯府亦是一般。可一場計較,卻讓眾人都看清了。那三府到底是世襲罔替,釋兵符的主,叫他們全做了。”

冠文毅深吸長吐,平複著心緒:“也不儘是如此,主要還是沐廣騫所提,合了皇上的意。”一屁股坐到太師椅上,發麻的手揉捏繃緊的額際。

“看著吧,段南真到西北不久,就要整治北陵。岩承怕是在那待不久了。”

是他沒克製住。若沐廣騫提出釋兵權時,他就支持,岩承許還能在北陵管糧草。悔之晚矣!

伯仲也無奈,差一棋,勝負顛倒。

喜燕胡同雲府,溫愈舒晚間用完膳,與嫂子一道去了主院樂和堂:“再有兩日爹娘就要到京,我真是怕他們瞧見夫君那樣,要心疼死。”

嫦丫肚子已經顯懷了,手挽著弟妹:“姓周的真的是小肚雞腸,還大學士,簡直糟踐了翰林院那塊地。”

姑爺晚上都要到亥時才能回,手稿修了九回,還不行。字典啊…不是建大院大宅用的圖稿,況且他們是對照了文昭七年修正的《雍和字典》編撰的,又根據姓周的指點一改再改。

這不對那不對,不是有意刁難是什麼?

“由著作吧。”溫愈舒婉笑:“總有該他長記性的時候。”這兩天外頭已經有點聲了。“對了,我想等夫君手頭上的事忙完,下帖給苗編修和常編修家裡,請他們到府裡認認臉,到時你陪我待客。”

“成,我幫你看著廚房。”

“謝謝你了,還真不用。”溫愈舒笑道:“我是讓你多認識一些女眷。依夫君所述,這兩家該都好相處。”

“好。”

每回進樂和堂,嫦丫都生歡喜,實在是前後園裡幾株果木長勢喜人,今兒也一樣:“後院那幾串蒲桃應該能吃了,一會咱們摘了帶回去。”

“早上姑姑還說要摘了給你送去。”

“不能我一人吃,大家都嘗嘗味。”聞著果香,嫦丫嘴裡津液泛濫。

走到台階,溫愈舒攙扶她一把:“我們不缺這一口。”正堂清掃的婆子已經迎出來,恭敬行禮:“夫人,大奶奶”

妯娌兩入內,轉了一圈,確定沒什麼缺的了,便往小廚房去。雲崇青這天到亥正才著家,洗漱後還鬨了愈舒一回。

才多少日子,人都瘦了一圈。溫愈舒心疼他,抱住輕拍後背:“調將換防已經拿定,皇上那事該不多了。明天交手稿,周計滿不會還打回吧?”

雲崇青享受著妻子的疼愛:“怎麼會不忙?很快汕南堤壩就要加固,聽說皇上有意提高徭役補貼。戶部那緊咬著,覺目前的補貼已經超了苦力,無需再加。”

“要我說,加倒是不用再加。皇上派個能用的欽差跟著,層層不敢截,保得八成戶部下發的銀子到汕南。除儘加固堤壩所耗,剩下的分發。去服徭役的百姓,都能歡喜死。”

“夫人明智。”雲崇青眼皮已經撐不住往下靠了。

溫愈舒輕摩丈夫的腮,在他

合眼時,湊上去親了一口。

第十次交稿,周計滿露了滿意,但還是覺有些地方不妥。雲崇青三人繼續修,雲禾兩口子和飛羽、常河抵京,是記恩去接的。進到喜燕胡同,王氏都有些局促,高高的圍牆,寬闊氣派的大門,門房也穿一色的衣裳。

雲府!

看字,是青哥兒寫的。王氏拐了下當家的:“這咱家。”

不等雲禾肯定,迎上來的溫愈舒就笑著喚道:“爹娘,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

“噯,”王氏拉住小兒媳,又伸手去扶挺著肚子的大兒媳。手被兩兒媳緊緊攥著,隻一會,人也不局促了。這是她家。

當晚兩口子等兒子一直等到打瞌睡,才把人等回來。一逮著眼,雲禾都紅了眶:“怎麼瘦成這樣?衙門裡日子不好過嗎?”

王氏抹眼淚:“要不好過,這官咱不做了回去。”

熬的兩眼充血的雲崇青,忙安撫:“你們彆擔心,咱們正挖墳。”

挖墳?王氏露不解。溫愈舒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埋周計滿。”

恍然大悟,王氏不再管:“娘去給你煮碗麵…”

“不用,記恩有給我送晚膳。”雲崇青搭上他爹的肩,伸手牽住娘:“走,我送你們回樂和堂休息。”

雲禾還是有些擔心:“那你們墳挖得怎麼樣了?”

“快好了。”

“那還成。”雲禾不問了。

安了爹娘的心,雲崇青繼續每日早出晚歸,兢兢業業地修書。宮裡皇帝跟大臣們商定了汕南堤壩加固的事,心情不錯,決定攜貴妃私服出宮。還是年前應的沐寧侯,要去雲客滿樓嘗嘗菜,一拖十個月,他不能食言。

猝不及防,沐貴妃連個準備都沒,換了衣衫,重新梳了頭,就陪皇上出宮了。兩人馬車還沒到武口街,那一片便莫名多出不少閒逛的漢子。

皇帝也有些日子沒到民間走動了,著馬車停在武口街頭:“我們走著去雲客滿樓。”

內衛已經做了安排,沐貴妃也不怕會出什麼事兒,應了皇上。下了馬車,看過周遭,更是安心。手拽著點皇上的袖,走走逛逛,有瞧見喜歡的,就讓皇上給買。

臨出宮時,皇帝向方達要了碎銀,買得還挺高興。但這高興勁沒持續多久。在路過一小巷時,沐貴妃見一竹編攤子,走不動道了,滿眼都是小花籃子、小豬筆筒,還有鵝樣的竹盤。

皇帝牽著她到攤子邊,隨手拿了隻圓乎乎的首飾盒,指腹摩了摩,很光滑並不粗糙:“手藝不錯。”

攤主是個老人家,瞧他們打扮,心裡喜極,忙丟開活,起來招呼:“這些竹條都是我磨過的,沒刺兒,一點不紮手。”

巷子裡擺了棋盤,幾個不缺吃喝的老漢在那一邊鬥棋一邊閒話。

“我聽老幺說了那事,昨個晚上特地等在東街口那,還真遇著才下值的新科三鼎甲。”

“沒騙你吧,那三兒開春時進士遊街多俊,現在再瞧,都被磨搓得沒個人樣了。”

“真弄不懂那個大學士是怎麼想的?硬捧著個傳臚,往死裡折騰皇上欽點的狀元、榜眼、探花。你們說他是不是存心的?”

“存不存心不知道,反正是不太滿意皇上欽點的。”

沐貴妃不敢再看了,拉著已經沉了臉的皇上要走。可皇上腳卻不移,拿著個小簸箕研究起編法。

巷子裡還在說:“哼,翰林院清貴,哪個官想做大都要走那過遍水。要我看,以後考科舉,也彆去尋思皇上施政了,先摸一摸大學士的喜惡,不然就是中狀元又如何?”

“不怕真小人,就怕偽君子。你們說皇上知道他大學士這麼唱反調嗎?”

“皇上日理萬機,哪顧得全方方麵麵?”

“也是。”

買了一隻簸箕一隻首飾盒,沐貴妃終於拉皇上離開了竹編攤子。都看見雲客滿樓的招牌了,皇帝止步,低語:“回宮,朕最近得日理萬機,不然…”幾乎是咬牙切齒,“混賬東西,朕的臉都被他們丟光了。”

沐貴妃也覺今日不宜,可不能讓百姓曉得皇上有空去雲客滿樓用膳,沒空管翰林院那茬子糟事。

“好,回宮臣妾給您做臊子麵。”

也是巧了,當晚常俊鑫實在撐不住,下值便回府。隻因勞累過度,在經過東升街時,人昏沉倒在馬車裡。車夫察覺,立時停下馬,匆匆入馬車查看,驚恐道:“老爺昏倒了老爺昏倒了…”

東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不過一個時辰,整個東城都知探花郎昏倒在馬車裡的事了。

翌日早朝,百官才退到大殿兩側,督察院左都禦史馮威便走出:“皇上,臣要彈劾翰林院大學士周計滿,濫用職權,苛待、刁難下屬,用人唯親。”

昨日常俊鑫一倒,周計滿就料到今日早朝不太平,走至大殿中央:“皇上,臣穀晟二十二年得殿試第八,通過選館入翰林院,至今未離。若照馮大人所言,臣乃好權之人,該早另謀了。臣大冤。”說完就跪下叩首不起。

這是馮威任左都禦史以來,頭次彈劾大臣,自是有備:“皇上,翰林院由清正者掌,那便是清貴之處。由貪戀權勢者掌,那翰林院就是最接近天子之所。

周計滿說他大冤,簡直可笑。臣已經問過東閣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等幾位,當初會試判卷時,周計滿就極力堅持於樹青為會元。可於樹青五言八韻破錯題,又堪不得榜首。單從這一點足以見周計滿品性。

近期於樹青由他推舉出入乾雍殿、南書房,心思更是昭然。臣也著人暗察了翰林院,於樹青私下裡都稱周計滿為老師。

而相比於樹青,新科狀元、榜眼、探花,照著舊典修書,卻前後改稿十次不得通過。臣想問周計滿,你是對以前那些修書的學士不滿,還是對皇上欽點的三鼎甲不滿?翰林院清貴,不是你周計滿弄權玩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