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臨死前的話讓他想起了自己失而複得的記憶。在那段記憶裡,他曾經過一本色彩十分鮮明的話本,繪畫當中講述了一個有關“亞瑟王”的故事,但遺憾的是,那更像是一個極為簡短的小介紹,除開歌頌過那位國王的成就以外,並沒有具體講述過他的事跡。
亞瑟在那一刻想過了很多的猜測,但他並沒有讓自己繼續深究下去。不僅僅是他此時的狀態特殊,也還是因為,沒有更多線索的話,往往隻會讓自己偏離最正確的道路。所以,在那人暗藏著誘導與期待的目光下,他沒有被說動,乾脆利落地殺死了他。
魔劍獲得了最後的蛻變,它歡呼著、閃耀著,褪去了過去所有曾有過的黑暗,它的劍身望之奪目,劍柄纏繞上精美又神聖的紋路,當亞瑟觸碰到它的時候,他有了可以將眼前一切斬斷的莫名之感,而與此同時,他也有了一種預感,他握住它,就是握住了“勝利”本身。
“……我並不認為與撒克遜人交戰的結束就是終結,”梅林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響:“但是,不論是什麼,我是說,不論你今後要遇到什麼,你都必須要記住……”
他的聲音裡有一種不可轉圜般的冷硬:“你不可再像這一次一樣,用自己的本身作為代價,去做出這樣沒有人可以接受的事情。他們也不會希望你這樣做。我猜,你大概從沒想過他們會為了挽回你做到什麼程度……”
他的話中似乎另有含義。但亞瑟想要回望的時候,他卻恍若無事一般將話題轉移了開去:“薇薇安是一個不安分的女人,你可以借用她的力量,但必須要戒備她。那個叫做摩根勒菲的女人,就是薇薇安的化身之一,如果你答應了她什麼事,最好在事前有所準備……”
“梅林,”亞瑟忽而道。不知為何,他又將那日在雪山上說的話再說了一遍:“……抱歉。”
但兩者含義應當並不相同。
梅林的話截然而止,像是被什麼突如其來的東西堵住了一樣。
“我是說,”亞瑟轉過身來,他輕輕地擁住了這位孤獨又冷漠的巫師:“我這段時間裡想過了很多……將所有的事情就這樣拋下……讓你為我做出了這樣的事……這世上大概所有人都有資格否定你……但是唯有我,隻有我,是最沒有資格怪罪於你的人了……”
他的聲音那麼輕,那麼輕,即使是在耳邊說出,也像是要隨著風逝去一樣散去。
“你!”梅林的聲音低沉下來,他的雙眼酸澀無比,他像是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他也隻是微微抬起手來,將麵前的這個家夥輕輕擁住。
…………
沒有了戰爭的大陸進入了一種祥和的平靜當中。亞瑟與之前的每一位的國王都不一樣,從來沒有過像他那樣公正又有魄力的國王了。他的騎士團們跟隨在他的身後,將他執政的理念散播到每一處,他們自己也身體力行地履行著他定下的規章。
亞瑟很少從人們那裡帶走什麼,相反,他常常是為人們帶來東西的那位。
亞瑟過短的另一個世界的記憶讓他沒有辦法為此世一下子就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他有著一位位賢臣的指導,有著梅林在一旁的輔助,還有願意完成他每一個命令的騎士。他懷著最大限度的善意與憐憫心,用自己的全力來打造著這個國家。
於是,這個世界漸漸地添上了不一樣的色彩。
將這片大陸變得更好,這大概就是他此後一生都要去做的事情了吧。亞瑟望著城堡外那一片寬廣的綠野,在心中忽然明白了這一點。撒克遜人首領死前帶來的陰霾也在這段平靜安寧的日子中漸漸被驅散,他忽而微微笑起來,昂起頭,任由溫煦的陽光播灑在他的身上。
從側麵望去,令人如見神明。
高文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腳步放得更輕,但亞瑟已經意識到他的到來了,他轉過頭來:“有什麼事嗎,高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