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個長壽的皇帝卻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所接受的。她的子嗣、她的侍從,還有忍耐在她高壓統治下的臣子,沒有一個人想要屈從於她接下來令人無望的統治。這一次的發起者,準確來說,是整個朝堂和李姓宗室的一次掙紮,並且與臣子相比,李姓宗室顯得更為迫切。
但他們最終還是低估了女帝。她太久沒出手了,所有人都已經遺忘了,她最初是如何登上的九天榜第一,當年的血色再一次在這皇宮當中綻放開來,所有人的心都被凍結起來。
整個天下也仿佛染上了昏沉的顏色。無數的士兵追捕著淨土宗的餘孽,鶴羽樓的殺手生意完全停擺,最後一位不知名的刺殺者就更是被翻天覆地地搜捕,人們的日常都被攪亂。這樣的一場事變,所造成的後果,是全天下的動蕩。
陸千秋行走在路上,他看過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也深刻地了解到了女帝的瘋狂對於所有人、乃至於一名普通人的影響,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影響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發加劇起來,漸漸的,已經有了滑入深淵的趨勢。
一隻灰色的鴿子從天上飛落下來,和上一次的那隻不一樣,這一隻似乎是吃得多了,稍微顯得有些富態,但它的眼睛也一樣是黑豆豆的模樣,它停在他的肩膀上,伸出自己的腿,讓陸千秋好將那裝信的圓筒給解下。
陸千秋摸了摸它,變戲法一般變出一捧蕎麥來。就算同是鴿子一族,每一隻也都有自己的喜好口味。灰色鴿子同樣蹭了蹭他,然後才開始進食。
陸千秋一目三行地看完,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身邊的同行人好奇地望了過來,有些不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說起來,用信鴿傳信是他早就聽聞過的事,可真要看到,這還是他的第一次。他的父親想要他入仕,以振已然衰落的門第,但他卻更為喜歡暢遊,希望能找到如古時燕趙慷慨之士那樣的朋友,彼此間彈劍而歌,也算是他一時的所願了。
陸千秋歎了口氣,他目視著遠方的天際,仿佛是在看那些他還沒能到達也終將不能到達的地方:“看來我隻能走到這裡了。”
“什麼?”他的新朋友一下子沒能理解。
陸千秋苦笑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恐怕你隻能一個人過去了。”
“什麼意思?”他的朋友臉色變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要遊曆三個月。你還說過了,要去往這片國土的邊境,要用自己的雙腳走過每一個日照落下的地方,你說這是你從一開始到現在的願望……”
“是啊,”陸千秋歎道:“誰不想要走遍整個大唐呢?”
她的倜儻與風流,她的開闊與包容,還有她萬國來朝的盛景,是屬於另一個時代中,源自血脈、源自靈魂當中的暢想。更何況,還有神秘的武學的加入,僅僅隻是數年,他就已經沉浸在了這多變而瑰麗的武林當中了。而若他沒有預料錯的話,越是往後,他就越可以見到更多也更精彩的風景……
“那你為什麼……”另一人不解道。
“那是因為我必須要回去了。”陸千秋有些抱歉道:“我之前的力量一直都有所不足,就算是現在,仍然還是差了一點,可也還是到了必須要做出抉擇的時刻了。”
他的朋友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種沉重的情感,他沉默了下來,心情也沉甸甸的。
陸千秋有些遺憾地再望了望這藍色的天空,這樸素大氣的城樓與鱗次櫛比的房屋,還有那熱鬨的、泛著溫暖氣息的流動的人群,他看了很久,像是在作一個難舍的告彆,到最後,他回眸而笑:“這大概就是我的極限了吧!”
“你……”那人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我可以……”
“那你就多幫我看看這個山河吧!”陸千秋笑了起來,他笑得一點陰霾也沒有,就好像,剛剛選擇了與他所願相反道路的人不是他一樣。他微笑著道:“我會一直祝福著你的,朋友,我希望你的身心永遠都如此刻一般自由,會遇見更多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