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的老板也是大唐的一位老人,太宗的時期就在長安城那裡開了一家酒樓,名字同樣是叫做望春樓,坐落在城內河的一側,是當初的達官貴人們最喜歡聚會的場所。老板也有決斷力,在女帝遷都的時候,拍板就一起跟了過來,在這洛陽城中,繼續他的酒樓事業。
這是一個客人並不多的上午,天氣陰沉沉的,太陽躲在了烏雲的後麵。姚崇進來的時候,身邊隻跟隨著他最熟悉的那位老仆。他的麵色很蒼白,在一身黑衣的映襯下,顯出一種不健康的色澤。
三天前的夜晚,淨土宗餘孽妄圖奇襲都城,解救出一眾被拘禁的宗內弟子。領導者是善導最為得意的大弟子懷感。宮內人手被牽扯住,城內的禁衛軍還沒來得及出動,姚崇就碰上了對方,他與其連對了三掌,因有另一人從背後偷襲,精力牽扯下,被懷感趁勢在胸前按下一掌,眾目睽睽中,姚崇受到了重傷……因此,他這樣的麵色倒是沒有引起多少人懷疑。
他走到最頂層的三樓。樓中早已有人在等待。姚崇走入房間的時候,那人從房間東側的書畫前望了過來。待見到姚崇的麵容後,他規規矩矩地上前來行了一禮:“姚公。”
姚崇也沒有端著架子,或者說,他這個人本來就沒什麼架子,“九齡啊,”他笑著道:“你師父讓你過來給我送藥,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其他的囑托?”
張九齡此時也不複白衣翩翩的形象,他腰間懸著一根新的長笛,之前的那根已經被他贈予了陸千秋,他換上了一身青色的書生衫,外形也做過了一些調整,看上去就像是這洛陽城中一普通學子。
他恭敬地送過來一個小盒子,姚崇將之打開,看到裡麵果然是九宮山中最為珍貴的□□丹,此丹有化解天下百毒的功效,也還有活血化瘀的奇用,其成量極少,據說要九宮山山主親自起爐,大半年的時間方可得一顆。
“師尊懷疑女帝在那一場交戰中,”張九齡十分沉穩道:“並非是毫無所傷。”
姚崇哈哈一笑:“我們三個人都被殺得丟盔棄甲了,居然還有人懷疑陛下非是沒有損傷?”
張九齡侃侃而談道:“九天榜排名本就沒有切實的證據來作為依據,女帝與羅浮真人一談過後,羅浮真人願自承其下,所以才有了現今的排名。司馬承禎當年叛出上清宮,帶走的《陰符經》自有妙法,通玄先生當年不是沒有追蹤到這叛徒,隻是司馬樓主暗中藏有一手,才讓通玄先生最終無功而返。可見,司馬承禎的九天榜第七,其實是有些小覷於他了……”
姚崇歎道:“羅山主連這些也都告訴你了?看來他果真是十分器重你這弟子。年輕人中人才濟濟,我們這一輩兒也是老了。”
張九齡並不得意,他也一樣歎了口氣,道:“總會有後來者追上來的,比起那一位,我現在所做的,又算得了什麼呢?”
姚崇的眸色深邃起來,他立刻就明白過來張九齡所指代的人為誰,他沉默了一會,然後才道:“若是陛下真的受傷了,那麼,她將那位殿下留在身邊,意圖恐怕就不是那麼簡單。”
“你是說?”張九齡意識到了什麼。
“要麼就是在考察他,”姚崇道:“要麼……就是要報複。”
張九齡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藏起來的那塊玉玦,心中思緒快得連他自己也沒辨清。
“如果她受到了我們所不知道的傷,”姚崇慢慢道:“那她之前那些瘋狂的舉動也就有了緣由。她沒有做的徹底,是因為那位殿下過來製止了她。她懷疑睿王,懷疑公主,而那位殿下與這兩位都關係匪淺,以她現在那種狀態,很難說不會多做些什麼……”
張九齡眸中複雜道:“他或許不該生在這個皇家。”
“不!”姚崇厲聲否決了他:“你錯了,他天生就該屬於這個宗室!”
“你……”張九齡不能理解。
“你們都隻看到他的犧牲,他的決絕,”姚崇一字一句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如果是換了一個人來,他們就真的能夠改變女帝的意誌嗎?她會容許隨便一人走到自己的身邊嗎?”
張九齡震動了一下。
“他們不能,”姚崇幫他回答道:“隻有他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