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摩尼教的前堂主死得太慘也太乾脆,一些侍衛還沒有從逆轉的形式中回過神來,就見到女帝靜立在陸千秋的身前。她的身姿並不高大,卻顯得是那麼的淵渟嶽峙,她緩緩地轉過身來,麵上的神情誰也瞧之不清。
陸千秋模糊地笑了下,他以劍拄地,慢慢地想要站起身來,女帝沒有阻止他,有那麼一瞬間,她沒有任何的動作,沒人能看見她的眼睫驚羽般顫抖了一下,她從陸千秋的身邊走了過去,聲音沉重而有力道:“還不快去叫太醫!”
一邊的宮侍如夢初醒,他們急匆匆地從這個地方飛速奔離,太常寺在皇宮的東麵,一路上掠過了不知道多少的人,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才將太醫署令拉了過來。
就這樣折騰了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一切都開始好轉。武者對於自己身體的把握本就比普通人來的高明,再加上意境相撞,更多的隻是要考驗各自精神方麵的強度,陸千秋縱使還差了最後的一層蛻變,他本身的精神力度就已經超越了絕大部分的同級彆武者了,所以,他並沒有休息太久,就又可以重新站起來了。
高力士陪伴在他的身邊,在這樣的時刻中,反倒是他這樣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才能不為女帝所忌諱,有了陪在病人身邊的權力。陸千秋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這個與他一起長大的宦官已經是哭得淚眼婆娑了,他一瞅到陸千秋睜開了眼睛,立馬就靠近了過來道:“殿下……殿下……你還好嗎?頭感覺痛嗎?身體可以自由活動嗎?”
陸千秋恍惚了刹那,他很快就清醒過來,見到高力士一副焦急到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模樣,他失笑道:“哪有那麼嚴重?隻是一時脫力罷了。”
高力士立馬就生起氣來:“都流了那麼多的血,什麼脫力!殿下你又糊弄我了是不是?你從小就樂意糊弄我……”
陸千秋啞然失笑:“哪有……”
高力士脫口而出道:“殿下你要不還是……”
還是離開這皇宮吧!他想要這樣說,女帝的身邊聚集了太多的視線,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暗子埋伏其中,從朝元閣出巡那次的刺殺,到現在的江湖人士闖宮,都說明了她身邊潛藏著的無數的暗流與危機。他明明可以不將自己置身於這天底下最詭秘莫測的漩渦中……可一想到做出這種選擇的人是陸千秋,高力士忽然就覺得這一點也不奇怪了。
而且他也不能說出口,誰知道現在正有多少人是在監視著他們呢?他真要將這些話說出來,隻會是對陸千秋的一種妨礙。畢竟,女帝是怎麼想的,沒有人能知道。
陸千秋仿佛看出了高力士欲言又止後的擔憂,他反倒是不像所有關心他的人那樣憂慮,他笑著道:“我這不是沒有事嗎?”
“武道之途,本就伴隨著無儘的危險與挑戰,”他道:“江湖上的幾大榜單,有不少人更是一路跋涉爭鬥過來,這世上有一句話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想在一年以內踏入返照境,不付出點代價又怎麼行?”
高力士幾乎要尖叫起來,他想說,那些人是什麼人?他們本來擁有的就少,隻能去拚、去搏,去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以此來達到他們人生的巔峰。但那些……殿下你其實已經擁有了……
用另一種方式來看待,武道也算是給了一些人向上的空間。儘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武學同樣也是一種資源。
“更何況,”陸千秋道:“有陛下在身側,無論如何,我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死掉的……”
二人的聲音漸漸止息,另外的一邊房間內,屏息潛藏的也在不久後匆匆離去……女帝隨意靠坐在披著金色錦絨的大座上,她神情莫測道:“他真是那樣說的?”
屬下人躬拜應是。女帝也不為難他,將之揮手退散下去以後,她轉而問向另外一邊:“你是怎麼看的?”
暗中人一聲輕笑,她款款走出來,其麵如芙蓉,眸如秋水,眉心點有一點紅花,與太平公主的高貴比起來,她更有一種溫婉清柔的美。她微微一笑,道:“那位殿下舍命相搏,可見他確實是一位守諾之君子。”
女帝笑了起來:“那小子一貫如此。他小的時候曾經答應過要給一位患病的宮女給遠在邕州的家人送信,這件事被他記了兩個月,在太平過來看他的時候,還央求這位姑姑幫他將那封信送出去……這件事裡他可撈不到什麼好處。可見他實是一個心思純善的人。”
女子抬袖掩唇而笑,她目光流轉:“我看他對陛下你的心也是好的,他不一定沒看出陛下你這是在試探他,但他還是一一接了下來。”
“婉兒啊,”女帝歎息一聲:“武家那裡可有什麼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