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承禎怨怒。有些時候,不是你知道生氣是錯誤的,就可以令自己保持住冷靜,人的情緒有所起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就算是天人,也不代表著他們就已經脫離了人籍。
但就像是他自己所說的,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所以他隻是冰冷一笑:“我會將你解決完以後再過去的,想那時,一切也該結束了。”
姚崇麵上不變,他心中忽然閃出陸千秋那張從未有過失態的臉。如果這隻是一個單純的世界,謀反需要的便隻是軍隊,是籠絡的人心,是謀劃與果決,可這個世界有武道的存在,有高居九天榜的天人,所以有些事情,就落到了那僅僅幾個人的身上。
“陛下,”他在心中歎道:“讓我看看你的手段吧!”
他蒼白的麵上浮出淡淡的笑,也不待司馬承禎再懟回來,就衝著他再次攻擊而去。
太平公主身形猶如幻影,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淺綠色的長裙,黑色的發絲俱都梳攏在頭上,她膚如凝脂,眼如冷星,翩翩出劍,幾個瞬間,就有好幾個影子俱以不同的姿態襲來,其動作優美得就像是天仙之舞。
可這舞是蘊藏了無儘殺機的刺殺之舞,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這位公主就消去了所有的猶豫與不忍,簡直要比陸千秋的生死仇人都要來得淩厲、狠辣,她的劍光倒映在陸千秋的眼底,就像是爆裂的冰雪,每每都是衝著他的致命處擊來。
陸千秋深知現在不是退讓的時候,他橫掃出劍,以渾圓之勢,將所有襲來的劍鋒蕩開,他往前一步,身後的意境與太平了解到的截然不同——沒有那中格外孤寂的,那中蒼茫與冷冽,讓太平公主以為這位侄兒曾經去過戰場的土地——是一座精巧的八角涼亭原地立起。
她見到其中的白衣人橫笛而吹,白色的垂楊柳從亭邊生長而出,波光粼粼的湖水漸漸展開,翠鳥振翼,日光婉柔,是江南一派的好風光。
風從亭中吹過,掀起了吹笛人的衣角,然後,她見到他看過來一眼。
他放下白笛,從亭中走了出來。身後,亭子與楊柳消失,湖水與翠鳥抹去,一座肅穆莊嚴的天柱立起,外麵的陸千秋將自己的冕服褪去,意境中的那人卻將一身沉重威嚴的衣冠戴起,他手持著天子劍,劍上有山川之險,他一劍而來,猶如帝皇審判天地,帶著一中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可怕威勢。
“不可能!”太平公主尖聲叫了出來:“你的‘意境’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就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天上也有人將目光投射下來,見到那冕服旒冠的身影,不論哪方的人,都在心中一驚。
陸千秋揮劍,如果說之前的戰場是他上個世界的遺留,現在的涼亭與冕服,才是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與接納。並非上個世界的人與事還可以穿越時空來給他幫助,而是每個人的精神印記都是與他經曆過的事物有關。看似是他的朋友們給予了協助與援手,其實是他的精神塑造出的影像,是他自己的感懷與思念。
現在意境的改變,不是他的遺忘,而是他開啟了新的征途。他踏在一條永遠都在變化的路上,他將過往寄存在心中,他會有新的承擔,也會有新的朋友,這是他的一次蛻變,與這方天地更為契合。
從返照到天人,本就是一條與天地相互溝通適應的路。
見到陸千秋意境的變化,所有知曉這意味著什麼的臣子都忍不住跪了下來,不知曉的也紛紛跟隨,意境是可以感染人的,全部人都從中體會到了那中浩蕩天下,承諾眾生的氣韻,他們也感受到了那中大從容大博愛的意念,不少本就忠貞的臣子更是感動到熱淚盈眶:“陛下!”
言語還會騙人,可精神不會。
“哈哈哈哈哈!”太平公主大笑,她仰天高喊:“真是可怕啊,三郎,你這樣的家夥,居然會是我的敵人,我都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