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也來得蹊蹺,天人可以引動天象,但他們修的都是些高妙無比的東西,像是“仙”、像是“佛”,像是“道”,這之類的不可言說的概念,是他們一生的追求。像是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也要往“飛仙”的方向靠。很少有人,隻簡簡單單地用它來寄托自己的思念。
葉法善揮了揮袖,他的手中拿著一根白骨的手臂,他竟是將那中沒有形體的東西匪夷所思地撕了下來,雷聲掩蓋了明崇儼最後撕心裂肺的慘叫,這位外表看上去仙風道骨的道士,動起手來,比某些魔道人士還狠。
他從雨中飄飄而來,寬敞的道服絲毫沒有沾染水跡,他的墨發也是乾爽自然的,他走到了另一邊的近處,突的,一道金光竄空而去,他頓了頓,眼中的情緒也稍稍放鬆了些。
他走到那人的身邊,見到那出了驚天地一劍的新帝正垂著頭站在原處不動,他身後的影像已然不見,身上的衣袍居然被淋得濕漉漉的,他心下一驚,不由得飛身一躍,立刻就來到了那人身邊。
“你……”他剛想發問,陸千秋就偏過頭來看他:“啊,葉師,你來了。看來,那玉骨上人也是敗了啊。”
他的眼裡也仿佛傾瀉過一場大雨,他的眸中閃著晶瑩潤澤的光,眸色很黑,像是舉世無雙的珍寶,但他的麵色卻是極蒼白的,幾縷發絲垂下,襯得他的麵容不似真人,仿佛一具精美的瓷器。
“你……”葉法善心尖一跳,他還待再說,但陸千秋已經轉過身,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他走到了伏地無神的太平公主的身前,他蹲下身來,看著對方那同樣慘白失色的容顏,他突然笑了,笑得十分的溫柔,就像是從前那個不得出宮的單純的孩童。
“你是四哥哥家的孩子?你為什麼要訓斥這房裡的廚子,是他對你不好嗎?可是不給你飯吃?”
“哈哈,你瞧,這是我從府裡拿出來的烤鴨,是特意央母後找來的幽都大師傅做的,外酥內嫩,可好吃了!你要是願意,去和你其他幾個哥哥分享也不是不可以,最多、最多我下次再多帶來幾隻就好了!”
“我聽母後說啦,她說你們明天就可以出宮了。等你出了宮,我帶你去洛陽城裡玩,我帶你去金穀園、去天津橋,還有白馬寺和龍門石窟,那裡節日的時候可多人了!”
“……太平姑姑,我要走了,我想去這大唐其他的地方看一看,很奇怪不是嗎?隻呆在這洛陽城裡,我總有一中一切不真實的奇怪的感覺。哈哈,或許下一次的時候我會給你講講我遇到的人和事,你要是想的話,我可以每個月都給你寫信,就讓小白給你送來,希望它不要飛得太累了。”
“這把劍很好,我很喜歡它,驚蟬,驚蟬,總感覺很生動,如果可以,我以後的外號就叫它也行……”
“啊,這是……洞淵派的信物?我聽說那位羅浮真人學究天人、功參造化,是天下一等一的真仙……誒,我覺得沒必要……好吧,如果到了最後,我會上去試一試的……”
太平公主直直地望向他,雨水從她的麵頰上落下,就像是眼淚,陸千秋也看著她,兩個人全部都狼狽非常。陸千秋歎了口氣,他伸出手來,太平公主沒有躲閃,她沒有感覺到預想中的痛苦,隻覺著自己的腦後的睡穴被人按了一下。
“先休息一下吧,姑姑。”他接過了昏倒下來的太平公主,葉法善站在他身邊沒有說話,漸漸的,有瞧見一切息止的官員慢慢地走了過來。
見到此一幕,他們也知曉了最終的勝者,他們一個個的跪倒下來,沉默著,像是表示自己無言的服從,陸千秋站在高台上,葉法善也退了下去,他躬身表示自己的尊重。
就像是一副畫卷,被銘刻進了時光裡。陸千秋往下望去,隻見到一片黑壓壓的腦袋,他們的衣衫浸在濕地裡,無法辨出他們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