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六月十五。
還沒到一年當中最熱的月份,可這依舊抵不過人們內心的火熱,自兩年前天地雙榜有了巨大的變動以後,所有人都樂意在榜單下說一說當初的那場驚天動地之戰。
洛陽城的望春樓因為地勢原因,是城中最為清幽涼爽的地方,上麵的賓室價錢有些貴,所以眾多的賓客都擠在了下麵的大廳。
因為臨近科考的原因,洛陽城中的各大客棧都為外地而來的士子們訂滿了,這些年輕的書生們彙聚在一起,常常就自己的所見所聞發表主張。
他們有的家境貧寒,有的身配寶劍,有的形容魁梧,有的平凡無奇,但他們每一個人都會願意在這樓下高談闊論,當今的天子廣開言路,對於某些頗有建設性的提議,甚至會被人搜集上去,交由上方觀看。
“……聽說了嗎?邊關那邊傳來了捷報,有人猜測是吐蕃那邊得了勝利,聽說那郭老將軍俘虜了好些人下來,正要往這邊押送過來呢!”
“彆聽風就是雨,”有思維縝密一些的人反駁道:“消息傳過來還沒幾天,你就要比宮裡更快知知曉邊關的動靜嗎?還俘虜,哪有俘虜要押送京城的?”
“地靈榜第一還是陛下嗎?”有人小聲說:“我以為陛下早就已經是天人了!”
“哪有?”他身邊的一長衫男子笑著道:“據說瑤光殿是想要將陛下排進九天榜,可是被陛下自己給拒絕了。他說他還未踏入天人,登不得九天榜。”
“陛下太謙虛了,”先前之人收了扇子,他敬仰道:“都打敗了那法明和尚,還未踏入天人,那要真是突破了,有誰能夠比得過他?”
“噓,陛下這樣說了,我們也就這樣聽著,”另一人感歎道:“可惜的是,過去陛下化名的時候,我們怎麼沒遇上過他,要真是遇見了,唉,”他一副無比惋惜的模樣。
“是啊,”另一士子心有戚戚道:“聽說有不少人與之結交的……那經曆說不得都可以誇上一輩子……”
“唉。”兩人俱都歎息了一聲,互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無比的遺憾。
“諸位!”有人跳到椅子上高呼道:“聽說聖上與堂上諸公有意複起太學,自高宗起,學堂荒廢、國子監停辦,往後二十餘年,先帝更是將之棄之不顧,以非常之手段選拔人才,以致禮樂費散,生員不複。遙想當年,諸國學子共聚長安,習吾語言、穿吾衣衫、執吾筆墨、寫孔聖人言,何等的盛況,而今再起,我等何不給出自己的支持,以謝當今盛恩?”
“不錯,”有人激動道:“陛下大刀闊斧,掃除弊端,繼承太宗寬仁之治,納姚相之言,複貞觀之政,革除庸雜,有繼往開來之心,我等讀聖人書,為的不就是匡扶社稷?有幸值此佳世,何不發揮出自己的才能,隨陛下共建大世?”
客棧中立即熱鬨起來,這些天南北海來的書生本就既單純又熱血,被這二人一番話相激,不少人就失了儀態,紛紛麵紅耳赤地挽起袖子,互相舒展胸臆,像是恨不能立即就投入自己的精力……
張九齡隨著陸千秋從這帽子與扇子亂飛的大堂之中悄悄走了出去,這位九宮山的高徒揶揄道:“看來大家都對您有著非同尋常的信心呢!”
陸千秋此時又換回了青衣,他有著一趟出入江湖的經曆,自是不會在穿著上露餡,他笑著搖搖頭:“我隻是出來散散心。”
“姚相已經與張大人一同離京了,給大雲寺帶去了您的旨意,”張九齡歎了口氣道:“您真的願意隻除首惡,令大雲寺收縮勢力,還地於民,遣財於眾,就放過這些人一馬嗎?”
陸千秋淡淡笑道:“如果我有祖母奶奶那等的實力,我自然可以將之強壓下來,可是,我連上一次的爆發也隻是機緣巧合而已。再說了,沒有了法明,那大雲寺也不過是一剛剛踏上頂尖的勢力,你們之前對付不了他們,現在還不行麼?”
張九齡拱了拱手,道:“陛下您還真是不與我等見外,師尊確實是看不慣那大雲寺的和尚,而既不需與那法明動手,一些小事,他自然是樂意允諾的。”
陸千秋道:“我是有修建書院的心思,想要招納賢才,編纂典籍,調理法製,學校的事還隻是開了一個頭,就是沒想到外麵的消息倒是傳得挺快。”
張九齡笑了笑:“這也是知道陛下你極重效率,我至今還是忘不了,您一日朝堂,獨斷三十餘條政令的魄力,連姚相與諸位的大家也不能給您挑出刺來,可見您的才德與果決。這天下間,是有眼目睹的,都看到了您給他們帶來了好處,所以才會從上到下,都如此敬服於您。”
陸千秋失笑:“九齡啊九齡,你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