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秋看向了“詭麵”,這個之前一直表現得詭異莫測的古怪人……可有些時候,人是不能經曆對比的,在麵對更高緯度神秘的時候,“詭麵”也變得似乎沒那麼的危險了。
他知曉這隻是自己在驟然直麵神靈之後誕生的虛無感,“詭麵”依舊比他要強,他若是因此生出傲慢感,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他感覺自己陡然間拔高的那種觸覺般的“靈感”墜落了下來,它像是穿透了無數層的阻隔,重新落回到了他的身軀中。那種被注視著的感覺也漸漸模糊起來,仿佛是隔了層層不儘的紗幕。陸千秋不知道祂有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但他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預感,他感到對方還在看著他。
不過換了一種更無害、更隱秘的方式。
“你看到了什麼?”“詭麵”似乎很驚慌。
但這個人某方麵有些不對勁,他表現出來的情緒永遠也不知真假。陸千秋沒有去探究他的意思,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他感覺“詭麵”就像是一個將自己固鎖在了皮套中的奇怪的人,那副麵具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他有一部分已經徹底異化——這或許就是這個世界踏上“途徑”無法避免的後果吧。
“我看見了不可言說,”陸千秋吐出口氣,他收斂了手中誓約寶珠的能力,那數之不儘,充滿了街道的幽魂一個個地都躬下身行禮,然後重新回到寶珠中去。他們大都還沒有找回自己的理智,陸千秋見到了“烏頭草”那一張留有疤痕的臉,“馬修·戴維斯”那從未見過卻十分熟悉的麵容,還有一個沒有人類形體的融化的怪物,它最後回過頭來,衝著他點頭。
執念是一種很難誕生的東西,在這個世界,靈魂歸於諸神,幽魂就是異變下來的劣物,執念是兩者之中都有的、由情緒凝結而成的東西,它珍貴而稀少,是極難誕生的奇跡。
如果是要拯救他們,要麼是去完成他們的執念,要麼……就是給予他們新的一生。陸千秋心中已經有了隱隱的思緒,他已經知道了當初阿萊克·尤彌恩想要他做什麼了。
“詭麵”緊張不見了,他語氣有些怪異道:“你居然還能正常地活下來?”
而且,竟然會因為神靈印下的聖徽而感應到神,這種突破了界限的精神力,他真的不是什麼可怕的怪物嗎?“詭麵”上下逡巡了他一會,之前對於他的感官再次變化。
陸千秋笑了起來:“請代我向那位冕下問好。”
“詭麵”張了張口,他注視著陸千秋,忽然發現自己一直沒有看清這人更深的內裡,他能夠被那位……看中,本身就定是有著非凡才能的。
這一次會麵非常的簡單,陸千秋雖然付出了代價,但他也得到了他所急需的東西,與“海神權杖”比較起來,世界樹的葉片就顯得極為普通。“詭麵”後來的態度變得比一開始要好上很多,幾乎是以一種平等的態度來與他交流。這或許是因為陸千秋的表現已經真正令他刮目相看,所以連那種偽裝出來的姿態也沒再出現。
銀鴉號繼續向著北邊的方向行駛,陸千秋已經很久沒有在船上露麵了。在他們距離北部冰原大陸還有三日的航程的時候,從遠方的天空上突然飄過來一片黑色的烏雲,它蔓延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兩三秒的時間就將這片天光給覆蓋起來。
“這是什麼?”船上有人不安地問。狼人也毛發聳動,眸中透露出緊張的情緒,口中嗚嗚出聲。
“那是有人在那邊戰鬥。”熟悉的聲音從下麵傳入到他們的耳朵裡,他們驚訝地向下望去,發現是他們的船長從海中攀爬了出來。他身上的衣物濕透,但等到他捋袖一甩,所有的水珠就都順著手臂彙聚到他的指尖上,化為了一個旋轉著的水球。
他將之往下一扔,就將它們重新融回了大海。
那漫無邊際的黑色在他人的眼中看來,就是一片片很可怕的烏雲,隻不過他們距離得遠了,所以受到的影響也比中心的人要輕很多。可就算是這樣,陸千秋也能從自己的船員的身上,看出那些無聲無息細細咀嚼著什麼的蟲子要從皮膚下鑽出來。
那黑色的不是烏雲,是無數的蟲子一樣的東西迅速蔓延而來。而若要是更仔細去瞧,就能發現,那些其實都隻是一些黑色的文字。
“低頭,彆看。”陸千秋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