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在此次戰場上將士損失足有二十萬之數。其中有死於秦兵手下的,有在混亂中死於奔逃踩踏的,但更多的是死在了那一場場的“天火”之下。就像是老天爺發了怒,那一道道澎湃的爆炸的聲音,在他們耳中聞來,就像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地獄之聲,他們簡直恨不得爹娘再多給他們生兩條腿,隻為了能逃脫這一時的夢魘。
而就在這種混亂的時候,剩下的秦兵從兩邊的地方奔湧出來,他們以逸待勞,猶如最鋒銳的漆黑的利劍,狠狠地插進了這一團散亂的潰兵當中。秦國的旗幟在風中飛揚,矯健的戰馬揚蹄長嘶,每一位秦朝士兵的臉上,都是一種狂熱的興奮,他們感覺自己是得天之眷,他們秦國、秦國的王,是注定了要踏上這個戰國巔峰的。
就連曾以為自己已經萬事不驚的王翦也忍不住深吸了口氣,他瞧了一眼那“播灑”下一團團“烈焰”的天上的“大鳥”,心中忍不住為之驚駭:陛下這是弄出來了什麼東西……如果不是他曾經被帶去看到過這大鳥的威力,恐怕他怎麼也沒辦法想象,這種猶如“神明”一般的東西,隻不過是由一堆死物,極為精巧地組成。
它的內裡其實是由木頭與鋼鐵一起組建,身軀部位由木頭榫卯在一起,外麵的翅膀可以自由收縮舒展,它的身上被那位百裡氏裝飾成了火紅的色澤,每一根的羽毛都讓人仔仔細細地塗上顏料,它有著細長的蜷縮起來的足,優雅彎曲的長頸,雙眼是由墨玉填成,長長的喙其實更像是“天雷子”發射出去的彈道。
就這樣,那位百裡氏還不滿足,他致力於讓其擁有更神聖的外貌,對他來說,這就是朱雀,這就是他們秦國的朱雀!一想到這裡,王翦微微冷卻下來的心也開始湧動出熱意來,他腳下一跨,心愛的戰馬一蹄子踢死了一敵國之兵,他高高揚起長劍,鋒芒在陽光下發出刺目的光。
他成為了這無數股中洪流中的一員,成為了最前方的利刃,化為了秦國統一當中的一副畫卷。
沉默的機關鳥在天空上盤旋,在太陽下,它身上好似也燃起了光,就像是一團真正的天火。
…………
“捷報!捷報!”飛奔的驛馬從鹹陽的東門風一樣奔馳而過,很快,遠在千裡之外的戰況就被送入到了宮中。陸千秋坐在最上方,周圍是兩列拱手低頭的袍服大臣,傳訊的兵卒大踏步走進來,他敬佩又激動地跪下身來,將自己帶來的兩道喜訊向著秦國的王通報。
良久,他聽見了頭頂傳來深沉如轟雷的聲音:“賞。”
“陛下,”傳令兵退下以後,李斯率先出列道:“此戰全賴陛下的英明雄決,若非是陛下製造出的神物,秦國不知要耗費多少的性命,才能將韓魏拿下。還有那趙國,此賊國因武安君之故,恨秦之心不死,此次大傷,也是一次絕佳的震懾。”
尉繚也是歎息,他感覺秦國與其他的國家都不一樣。這個國家拿出來的一切,足以摧毀原本人們對於戰爭固有的印象,那些兵書戰術、那些前人流傳下來的價值千金的警言,都被一種意外的方式打破,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秦國拿下這其餘的國家根本就不需要付出太多代價。
陸千秋從旒冕後往下望去,秦國崇尚黑色,這朝堂的氣氛也肅穆而莊嚴,每一位大臣都將心神放在最上方,他沒有為李斯的恭維而得意,隻是淡淡道:“魏國還要看王賁將軍。”
一邊的蒙恬掃過這王家三代俱未出現的朝堂,暗地裡握緊了拳頭。
李斯道:“魏國損失將士二十萬,就算還有留守在都城的,也絕不會超過十萬,王賁將軍率軍埋伏在黃河之外,隻要淌過河流,就是大梁城,魏無戰將,隻城牆高難破,縱有死守之心,聽聞我國‘朱雀’神威,也當解劍垂首,如韓王一般,出城乞降。”
李斯因三年遊曆諸國,與姚賈一起籠絡了各國權臣,為那些國家埋伏下了不穩定因素,而晉升至“廷尉”之職,也算是在這朝堂中不能忽視的一員了。每一次的朝會,他都會儘力提出自己的諫言,是在陸千秋麵前表現最賣力之人。
陸千秋沒有說“朱雀”已經彈藥耗儘的問題,對於他來說,掃除其他的國家永遠都不會隻依賴於一樣東西,他超出這個時代太多太多,多到了令其餘所有人都絕望的地步。
“既如此,”陸千秋道:“爾等對攻趙有何策略?”
殿下諸人麵色不變。他們早就知曉了這位年輕的君王一統天下的野心,隻有幾個剛剛被提拔的,他們才能意識到這位秦王的問題——十三繼位,兩年後問罪呂相,親自執政,再三年攻趙,又一年,於正月之際滅韓,迄今為止,其年歲應當……為十九。
一想到這裡,他們有些人胸腔中就怦怦直跳,隻感覺自己遇到的是千古難見的王者,就連當初的周武王……恐怕也不能在他的這個年紀做出這樣的事業來。
尉繚出列道:“趙國雖強,兼對秦有頑強的抗拒之心,但損趙絕非一項難題。臣下不知陛下對趙有何籌謀,僅依據臣下所知,隻要趙有一人,就不可能將我秦推拒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