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他們一直所仰仗的、所依賴的、所崇敬的、所愛戴的天突然昏暗下來。有人惶惶不知所以,整個人茫然無措,連手足四肢都失了協調。
“我希望你可以愛惜你的子民,”陸千秋溫柔地對扶蘇說:“因為他們必將也同樣愛惜你。”
扶蘇重重地點頭。他的眼中有留戀、有不舍的淚光,如果可以,他寧願不想要這王位,也想要讓父親留下來。但是,父親已經做下了決定,他就隻能為他將這偌大的帝國給看好。
無數的靈力流從每一個角落裡迸發,從來沒有過的巨大的洪流衝擊著阿房宮的統智中心,從前沒有,未來也沒有,阿房宮竟是首次斷斷續續地卡住了。人們問候著陛下,問他想要去哪裡,是否會在皇宮中度過悠閒的歲月,問他身體可還好,問他是否願意去到他的家鄉,他們願意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來招待他……
陸千秋從宮殿當中走出的時候,出現在他麵前的,就是那些熟悉的、沉默的臉。在他所看重的重臣的最首位,是李斯那張憔悴的臉。
“陛下。”他躬身道。語氣中已經褪去了過去曾有過的瘋狂,他愧疚道:“多謝陛下,為我大秦,多留這三百年。”
陸千秋目光悠遠:“你看出來了?”
“是的,陛下,”李斯跪地道:“罪臣已通讀帝國仙道密錄,已知天仙之上有五境,五境之上才有‘大覺’,臣不知此乃何種境界,隻能憑自猜測,修行者若破開此境,當可擺脫一切束縛,成就永恒自在之意。陛下本可早早脫去,是罪臣的無知,強使陛下留此,才使陛下遲遲未能圓滿。”
陸千秋笑了起來:“你說的,對也不對。我留下來,或許有你們的因素,但最終還是我自己做下的決定。你並沒有罪,你們都沒有罪,相反,你們都是大秦的功臣……”
他開始一位位地細數著這裡每一位過去曾留下的功績、曾給過他的幫助,所有人都熱淚盈眶,他們哀哀哭泣,倒像是發生了什麼悲苦之事……最後陸千秋將李斯等人扶了起來,他的眼中如有一條金色的燦爛的河,每個人都像是從中接收到了什麼大道難言的秘藏。
有人為這玄妙無比的境界所迷惑,也有人從這高妙神思的吸引中強自掙脫出來——是尉繚。
他的修為是所有人中最高,他的意誌也是所有人中最堅,“道”對於生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它們補全、進化的最關鍵所在。陸千秋有些訝異地看向他,尉繚深吸了口氣,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他本該是有很多疑惑的,有關陸千秋本身。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就窺得過這位陛下身上的異樣。可他隻是伏下身來,叩頭道:“陛下之道,至高至妙,臣等不能及。還願陛下在我等未能跟隨之際,照顧好自己。願陛下您永世極樂,如這萬古星空,巍巍浩浩,一切時空儘自在!”
他再叩首,額頭重重地砸在地上。
天花開始不知從何處飄落,它們無形無質,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它們,它們飄落到每一人的身上,人們就像是明白了什麼,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抬起頭,冥冥中,他們知道有一人進入了一個絕妙高遠的境界,而與此同時,他們也仿若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絕對難以失去的東西。
天地為之祝頌,但有人卻伏地痛哭起來。他們不為這饋贈動容,他們僅為那空缺了一塊的心而傷悲。天上地下,再也難尋這種差異性的場景了,人們都知道這是一件喜悅之事,但偏偏,這卻又是他們一生中最難忘的傷心之事。隻因——
他們都知道,秦王陛下是一位奇跡,是不可再來的人神。
所以後世有人讚頌道:
再怎麼偉大的王朝,也要在時間的流逝中衰敗,唯有秦例外。
再怎麼英明的君王,也要在時光的流轉中褪色,唯有秦王陛下例外。
盛世不再來,輝煌難再續,以後我們每一次的思考,都不過是走在他人走過的路,是在那極致的儘頭處的徘徊退步。人之智慧如淵似海,而他比宇宙更廣博。盛哉,秦朝!偉哉,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