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秋的這個夢似乎很長。在第一個的世界,他渡過了一個輕鬆愜意的人生,連日光都是暖洋洋的,他與他的騎士們親近又自然地相處在一起——蘭斯洛特是一位不善於表達自己感情的容易害羞的騎士;高文是一位優雅又充滿了愛心的貴族式騎士;凱在沉默下是可以托付信任的穩重之人;貝狄威爾雖然有些敏感,但心地最是柔軟的;加赫雷斯意誌極為堅韌;特裡斯坦性情中蘊含著憂鬱,可他又會在聚會時為大家歌唱,他的歌聲躍動而輕靈,充滿著喜悅……
莫德雷德就是一個叛逆的大孩子,做過最糟糕的事就是將蘭斯洛特洗乾淨的盤子摔碎,可他在自己麵前又會重新變得無辜乖巧,會抱著他的手臂,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他……最孤獨的便是梅法特,他隻會獨自一人守候在角落裡,但等到他注意到自己看過去的視線時,平靜的麵上就會煥發出光。
沒有戰爭,沒有宮廷的任何瑣事,與梅林還有這群朋友們,悠閒地享受著人生。格尼薇兒也仿佛忘卻了過去跌宕起伏的記憶,在陸千秋牽她的手對她笑的時候生出羞澀。他在那裡,並非是“王”,而是他們的朋友。
第二個世界是在唐時以後的現代,張九齡通過太平公主遺留的一副畫像窺破了他的身份,從那以後,他就想辦法通過了軍區的調令,駐守在了那座城市。郭少聖和裴文也想辦法轉了過來……明明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記憶也不曾恢複,為什麼會如此執著呢?
這個世界武者不僅僅是修自身,他們也修天道、修天心,天人的進階與傳說的突破,都與那冥冥中的老天爺有關。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哪怕科學技術進步了,真正修煉有成的武者們,也要比從前更為敬畏上天。
而他們每一位,都是當世的人傑,他們自不會是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的。那些執念、刻進魂魄裡的遺憾,思念與淚水、堅持與不悔……是不會那麼輕易消失的。
所有人都在爭奪著虛假的明皇寶藏,隻有他們知道,那真正最珍貴的,已經朝著他們走來。
陸千秋同樣在那個世界待了很長的時間。新一代的武林照樣還有榜單與門派,連過去的黑榜都被延續下來了,但它又比起從前安定許多,最起碼,不會再有類似於幾位天人刺殺女皇這等的事件了。
而對於李慕白他們來說,生活就像是忽然給他們拋出來一個奇跡。傳說中的人物忽然出現在他們身邊,並且還對他們溫和無比,一些不顯冒犯的要求都會通通答應他們,在他們還沒回複記憶的思維中,就像是受到了上天的寵愛。
就是張九齡那個家夥太討厭了,一手包辦了對方的起居。就連明皇的身份也是他在察覺到他們有所意識後才悄悄透露出來的……而在後麵,也還有更多的其他人追尋而來,他們圍聚過來,簇擁著他們中心,恍若將時光拉到了那久遠的過去。
他們在這之中經曆了許多,因為他們畢竟各有身份,而武林又永遠是動蕩不休的,但他們每一個都沒有懇求明皇出手。事情經曆得多了,人們就猜測有一個新的組織在暗中成立了——然而並沒有。
從開始到最後,陸千秋都沒有遇到過一定要他出手的關頭。因為他的屬下們早就成長起來了,在那丟失的歲月裡,在那輪回的過去中,他們擁有了自己的力量,足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之人,實現未能實現夙願的力量。
而他們的陛下,也寬容無比地接受了他們的維護。他坐在他們的中間,聽著他們的笑談,麵上同樣露出輕柔的笑。
於是,眾人便覺得這是他們穿行了時光以來,一直所期盼與追尋的幸福了。
…………
陸千秋走進風琴島教堂的時候,恰好有一陣濕潤的海風吹了進來,於是此起彼伏的鈴鐺聲就響了起來,像是串串孩童的歡笑,能讓聽見的人,不由自主地心情放輕鬆。
此時是正午之後,海島上的陽光明媚而又燦爛,給人一種熏熏然的昏睡之感。在這樣的天氣下,將潮濕的衣物和被子拿出來曬一曬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而睡上一個懶覺,那也是一種極為合適的選擇。
就像是這位風暴教會的年輕教士。他是一個剛剛成年沒多久的少年,頭發是淺淺的棕色,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見習教袍,一張還未褪去稚嫩的臉上是點點的雀斑。他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不知道是在乾什麼,但乾什麼也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的頭一點一點,顯然沒有抵住睡眠的誘惑。
陸千秋沒有打擾他,他安靜地坐在自己教堂後一排的椅子上,靜靜地接收自己離去後的信息。
“喵。”一隻白色的貓從拐角處無聲輕巧地走了出來。它原本尚還有些懶散的樣子,但一見到坐在那裡的陸千秋,整隻貓就陡然炸起了毛。它尖叫一聲,像是被人□□了千百遍。
這尖銳的叫聲吵醒了陷入昏沉睡眠中的教士,他被嚇得一下子坐直,抱著懷裡的一本黑色封皮的書,茫然慌張地四顧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