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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七流

2014年1月30日,除夕。

附近的商業街已經掛上了紅紅的燈籠。平日裡人頭攢動的商業街冷清了不少,想來是大部分人都回到了老家過年。

喬禦穿著拖鞋,抱著個暖手袋靠在牆邊,指揮著宋天宇貼春聯。

“低一點,左邊,對。”放假在家幾周,他的聲音慵懶了不少,“再往右邊貼點,好了。”

宋天宇貼完後一看,春聯貼得整整齊齊,頓時十分滿意。

春聯是楚西寧送來的,據說是林楓教授親筆。紅紙灑上碎金箔,看著就喜慶。

趁著過年,喬禦也拉著喬月向喬潛龍通訊錄上的人都問好了一番。

有幾家親切關懷,有幾家不冷不熱。

甚至有一戶人家,家主人是某家生物科技公司的老總,叫陳澤,在聽到喬月的名字後就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而根據喬潛龍的備注,這人是他的學生,當初創業缺筆資金,還是他去銀行做的擔保人。

喬禦把態度親切的幾家記在了通訊錄上,告訴喬月以後可以多多走動。其餘幾人全都刪了,就當是從來沒這段交情。

臘月三十,宜祈福,宜祭祀。

宋天宇在床上癱了會兒,打開手機玩遊戲,玩得皮癢,於是推開喬禦的臥室門。

早上8點,喬禦已經穿戴整齊,在書桌前寫著作業了。

放寒假以來,喬禦桌子上的題越來越難,一開始宋天宇還能看懂題乾,現在連題乾在說什麼都不是很清楚。

他一個猛虎下山,撲到了喬禦的床上,撐起胳膊興致勃勃地說:“喬禦,今天我們去碧遊宮燒個香吧?”

碧遊宮在天海郊區,原本隻是一個小破觀,傳承上千年都沒什麼名氣。

天海這地方臨海,過去幾千年都是個窮窩窩,也就近年才發展起來,成為全國首屈一指的大都市。雖然文化底蘊和內地沒法比,但是因為地方政府有錢,愣是把碧遊宮不斷修葺,打造成了國內著名旅遊景點。

但凡求姻緣,或者高考前燒香,大家都愛去碧遊宮逛一逛。在地方政府的大力扶持下,位於山頂上的碧遊宮,也有了點雲霧縹緲仙氣飄飄的意味。

喬禦沒有直接答應,而是道:“安德魯昨天打電話,讓我勸你回去過春節。”

安德魯是宋天宇家裡的那位金發碧眼的管家。

看樣子,宋天宇家裡人已經知道他在哪兒,隻是不想扯開他的遮羞布。

宋天宇的臉頓時垮下來了:“不回。”

在喬禦印象中,宋天宇和父親的關係一直都不是很好,他也鮮少提起自己還有個繼母。

不過看上輩子的情況,他的父親應該是非常愛他。

喬禦微微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裡的筆。

“那好吧,我們去碧遊宮。”

宋天宇叫了個車,兩個人帶著兩盒方便米飯上路了。

方便米飯是喬禦建議的。現在坐車到碧遊宮山底下,估計就10點半,吃飯太早,爬到山頂差不多12點半,山上的飯菜又貴又難吃,還不如兩盒方便米飯。

如今臨近春節,來碧遊宮的人依然不少。

道觀在山上,直達纜車還沒修好,隻能一步一步用腳爬上去。在長長的階梯上,不時能看到一些穿著道袍的道士賣著雜貨,大多是香或平安符。

宋天宇脖子上掛著個單反,擼起袖子就準備衝,被喬禦拉著羽絨服的帽子扯了回來。

“乾嗎呢~”宋天宇又開始用鼻音哼哼。

喬禦麵無表情地拉著他到了山腳的賣貨阿婆麵前。

“買兩根拐杖,謝謝。”

喬禦掏出了10塊錢,換來兩根拐杖。

兩個人的畫風頓時從青春靚麗的冬遊少年,變成了鍛煉身體的老爺子。

不過喬禦的做法是對的。

一開始兩個人爬山還有餘力,在走了接近1個小時後,宋天宇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樓梯越往後越陡,而頭頂的宮殿看上去依然遙遠無比。

宋天宇回頭,發現身後人影都隔得格外地遠。連丟塑料瓶都找不到垃圾桶。

不知何時起,兩人周圍已經空無一人。

畢竟半山腰就有小道觀,也許大部分遊客並不執著於山頂。

宋天宇看了眼喬禦。喬禦臉上也出了一層細細的熱汗,襯得一張臉白裡透紅的。

喬禦走著走著,耳邊傳來了細微的“哢嚓”聲。

他回頭一看,宋天宇剛好放下了單反,朝他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喬禦:“……”

幼稚。

兩人又走了半天,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成了下午1點。

“碧遊宮有這麼遠嗎?”宋天宇有些茫然地摁住了自己的肚子,哪裡正餓的咕嚕嚕響。

他已經熱到脫掉了羽絨服。

喬禦沒來過碧遊宮,因此沒有什麼發言權。

萬幸的是,10分鐘後,兩個人終於登上了山頂。

這裡雲霧繚繞,氣溫比山下低了很多。山上白雪皚皚,沒有彆的人家,隻有最中央的一所宮殿。

說是宮殿,未免有些抬舉它。

碧遊宮的牌匾顯得有些古舊,宮殿門口是一棵老鬆,樹頂蓋著一層雪,樹葉卻依然碧綠無比。

門口,幾炷香徐徐燃燒。一個年輕道士抱著桃木劍,靠在門口打盹,麵前還擺著一個小攤,擺著香燭和平安符。

宮殿門口的平安符比下麵賣的看上去精致了不少,喬禦走過去,挑了倆平安符,然後開口道:“請問這個怎麼賣?”

正在打盹的道士一驚,頭頂的發冠都歪了,他扶正帽子,迅速站起來。

“貧道……咳咳,這個平安符,我們不賣。”年輕道士抱著把桃木劍,在短暫的調整後,頓時顯得仙氣飄飄,“不過呢,你可以進去燒香,燒完香後,可以免費送你們兩個。”

喬禦懂了,想不到現在這些道觀也學會了商業套路。

他問:“香多少錢?”

“不要錢。”年輕道士一笑,露出了雪白的兩排牙。

喬禦表情充滿了意外:“真不要錢?”

“真的,等會兒裡麵如果有人強行收錢,你可以打消費者熱線投訴。”道士信誓旦旦地保證。

他用桃木劍,在宋天宇和喬禦中間,劃了一條淺淺的痕跡,笑著對喬禦道:“不過,隻有你一個人能進去。”

宋天宇挑了挑眉:“為什麼我不能去?”

道士搖頭晃腦道:“施主身上銅臭味太重,可能會熏著我小師弟。而且恕我直言,施主你身上年柱逢衝,陽刃過旺,恰又走劫財大運,你父親近日可能有血光之災……”

年輕道士眼睛睜開一條縫:“誒,瞪我乾嘛?我都免費給你算命了,還瞪我?知道怎麼化解嗎?我推薦您去功德殿散散財,畢竟消財免災,除了我碧遊宮,其他地方功德箱都沒用,愛信不信。”

宋天宇一時氣結,但是這道士說的神神叨叨,讓他無法反駁,隻好對喬禦說:“算了,都到山頂了,不拜拜可惜了。你去吧。我去那什麼功德箱看看。”

喬禦微微頷首,拿著香走進了殿。

看起來,這碧遊宮走的是全真教的路子,殿內供奉的是呂祖,殿內香煙繚繞。

喬禦的心奇特的平靜了起來。

殿內並不供遊人參觀,除了麵前放香爐的一塊地方,其餘地方都用黃色的絲綢攔了起來。

殿內沒開燈,有些昏暗。喬禦抬頭,數米外的呂祖正笑吟吟地望著他。

他其實不信神佛,不過受到氛圍感染,依然鞠了個躬,然後把香插進了香爐內。

殿內偏僻的一角,有一個老道士摸了摸小道士的頭頂,問:“你看到了什麼?”

小道士眨了眨眼,奶聲奶氣地回答:“看到了他身上有滿身金光,還有好多根紅線~”

金光是功德,卻不是喬禦身上的功德,應該是祖宗的庇佑,而且必定是三代內的近親。

不過小道士天賦雖然不錯,望氣卻不過剛剛入門:“金中帶紫,是貴人相。”

小道士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命格。

纏在對方身上的紅線有的細,有的粗。

有的紅線小心翼翼扯著他的腳踝,要斷不斷;有的紅線霸道無匹,勒著他脖子,密密匝匝。

可惜了,除了在手腕上的那根以外,全都不是正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