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刃將散開袖封重新扣緊:“所以我自認倒黴。”
風繾雪趁他不注意,右手食指微屈,一道符咒入水,冰冷寒意頃刻在河底泥漿漫開,化為厲風雪影,破浪追上已經遊出好幾裡地紅錦魚,卷起它颯颯而歸,一頭撞進了亂麻般漁網中,撲騰騰攪出一片水花!
被驚醒水妖:“救命!”
耳邊劍聲錚錚,他魂飛魄散,覺得這定是瓊玉上仙要來斬殺自己,立刻又暈一次。
謝刃一劍挑起巨大漁網,在山穀揚出一場傾盆暴雨,左手順勢抽出乾坤袋,將紅錦魚裝了進去。再扭頭一看,風繾雪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把降魔傘,正撐著端端正正站在岸邊,頭發絲也沒沾濕半根。
“噗。”
風繾雪明知故問:“這條魚為何會回來?”
“誰知道呢。”謝刃隨口答道,“或許是在下遊撞到了什麼東西,城裡有怪事。”
“怪事?”
“我也是昨天才聽說。”
此地屬於白鶴城,而白鶴城靈氣稀薄,向來沒有世家願意鎮守。平時山上若冒出來幾具傀儡啦,幾副白骨啦,都是由城中青壯年拿鐵鍬趕走,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這回麻煩有些棘手,至少靠著鍬是拍不走了。
“白鶴城中有座破廟,無字無碑,看不出是哪位神明,原本風平浪靜,最近神像卻開始說話了。”
頻繁發出一些古怪聲音,沒人能聽懂,不過聽不懂也不耽誤百姓害怕。大家先是奉了許多瓜果點心,燃起香火祈求安寧,可神像似乎並不領情,不僅聲響越急促,還緩慢又僵硬地將貢品全部打翻,摔得滿地狼藉。
風繾雪問:“然後呢?”
謝刃道:“然後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個騙子,裝神弄鬼掐了一卦,說需往廟中送一個姑娘。”
風繾雪皺眉:“送了?”
謝刃道:“送了。”
不過送也白送,姑娘提心吊膽在廟中住了十天,什麼事都沒發生。古怪聲沒見小,貢品還被打翻得更勤了,後來她實在待得無趣,乾脆卷起包袱回了家。
“……”
風繾雪打算親自去廟裡看看。
謝刃暫時住在白鶴城客棧中,可能是因為捕到了紅錦魚,他心情看起來不錯,聽說風繾雪也要前往長策學府修習,很爽快就答應對方可以與自己同行。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謝刃打下來一枚酸果,在手中拋著玩,“彆告訴任何人水妖事。”
風繾雪點頭:“好。”
想要快速與一個陌生人拉近距離,無非八個字,“投其所好,有求必應”,所以風繾雪並未多問理由,其實也不需要問——修行者理應仗劍斬妖,而非與妖同行,更彆提是以活妖作餌,怎麼想都上不得台麵,像竹業虛那種老學究,聽到後肯定是要當場氣暈。
白鶴城不比長策城錦繡如畫,看起來有些灰蒙蒙破落。兩人進城時,恰好撞見算卦騙子又在攬活,搖頭晃腦說什麼上回送姑娘年歲大了,這次要換一個剛滿十八,聽得周圍百姓一愣一愣。
“喂。”謝刃用劍柄掃開人群,“非得要送姑娘啊,萬一那位神明喜歡男人呢,不如你親自去試試?”
百姓立刻七嘴八舌地說,送過了,送過男人了,胖瘦都有,一樣沒用。
謝刃難得被噎一回:“……”
你們還考慮得挺周全。
那算卦騙子闖蕩江湖,也不全靠狗皮膏藥,其實還是有一點小修為,自然能看出風繾雪與謝刃不是一般人,便嘿嘿陪笑:“這不是都、都試試嗎,萬一就對了神明胃口呢。”
“享受香火卻不護百姓,反倒要索活人取樂,與妖邪何異。”風繾雪發問,“廟在哪裡?”
他容貌清雅脫俗,聲音又冷,往那一站就是一株落滿霜雪仙樹,眾人先是看呆了刹那,後才齊齊一指:“城西,柳樹街!”
待兩人離開後,大家又小聲嘀咕,聽說城裡劉員外已經差家丁去外頭請高人了,莫非就是這兩位白衣仙師?
·
柳樹街上果然有一座廟。
廟身斑駁破舊,上頭卻掛滿了各色綢緞,估計是出現異狀後來不及翻修,隻能以此遮擋。廟中神像穿紅著綠,正在發出陣陣怪音。
風繾雪雙目微閉,以神識細辨。
神像聲音洪厚,正中氣十足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大將軍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