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啊。”燭照從草叢裡出來,嘀咕,“他們是妖,你怎麼不斬?”
“你不也沒有斬。”幽螢道,“他們身上又沒有煞氣。”
“帝君可不這麼想。”
“是啦。”
根據那一滴心頭血殘留的記憶,曜雀帝君是逢妖必斬的,但這樣好像也不太對。兩團靈魄在一起擠了一會兒,幽螢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反正你彆殺那些紅衣人,我們找個機會,先把整件事告訴帝君,讓他做決定。”
燭照說:“好。”
在後來的幾天裡,幽螢就經常去山巔找那群小妖怪玩了,而燭照也會在太陽下山時,準時打著嗬欠來叫他歸位。直到有一日,幽螢在山上左等又等,也沒等到玩伴,卻瞥見了遠處一束金光,於是慌忙往山下衝,結果被曜雀帝君撞了個正著!
幽螢靜靜懸浮在空中,有一種貪玩被抓包的緊張,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曜雀帝君卻因此大喜,抬手將幽螢長弓召了過來,看著他與靈魄合二為一,融出漂亮剔透的微光,道:“你竟生而有靈,好,好極了!這便隨我去斬妖!”
幽螢:“啊?”
而此時的燭照還在烈火中呼呼大睡。曜雀帝君翻身跨上一匹巨獸,手持長弓直奔銀龍戰場而去!
風颯颯地吹著,謝刃看著那把光芒耀眼的銀弓,幾乎能想象到他當時該是何等的鬥誌昂揚。然而這場戰役的結局,所有人心裡都再清楚不過,所以再多的雄心與期待也隻會顯得荒涼。綿延千裡的古戰場上,無數蛇妖正張開巨口,吞噬著一名又一名的修士。場景有虛有實,其中最為清晰的便是紅衣修士,顯然當時的幽螢也將注意力格外集中在了這群人身上。而與紅衣修士同樣清晰的,還有正被他們逼至鋒刃邊緣的一群幼年小妖,一個個哇哇大哭著,金項圈不知落往何處,不遠處則橫七豎八,躺滿了同族長輩的屍體。
風繾雪眼神微晃,心跳終於與千年前的自己合了一拍。
幽螢長弓射出三支飛箭,如流星穿透了那些修士的手臂。
曜雀帝君麵色大變!
風繾雪道:“我當時想著,先將那群無辜的小妖救下,再同帝君說明原委。”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幽螢箭矢如雨,想將所有紅衣修士都廢去一臂,但曜雀帝君又哪裡能容他如此肆意傷人,很快就以金光相縛,凜凜怒斥:“放肆!”
“帝君。”幽螢被金光禁錮,掙紮道,“那些修士與南蠻妖都有勾結!”
他說這話時,受傷的紅衣修士也正好趕來,原本是打算告狀的,沒曾想會聽到這麼驚雷一句,又哪裡會承認,當場就大聲辯解起來,指控這不知從哪裡來的邪物,不僅濫殺無辜,竟還會含血噴人!
曜雀帝君麵色陰沉。
“帝君,這把邪弓說我們與妖勾結,可他自己方才卻放過了妖,如此言行不一,焉能信得?”
曜雀帝君將目光轉向幽螢:“現在,去斬了那群妖。”
“帝君。”幽螢猶豫,“那群山妖身上並無煞氣,他們沒有害過誰。”
“妖就是妖,豈容你在此花言巧語,區分善惡!”曜雀帝君驟然收緊金光,速度快到連謝刃都沒看清,耳中隻聽到一聲清晰碎響,再看時,幽螢長弓便已被折為兩截,高高拋向蛇群。
風繾雪覺得自己脊椎也隨之一痛。
月映野簡直看得火冒三丈,在聽到紅衣修士並非良善時,他雖然已經猜到了幽螢或許會因此蒙冤,卻萬沒料到竟是被毀得如此草率,沒有審問,沒有調查,甚至都沒允他多說幾句話!也是了,在寒山金殿時,不也是同樣地蠻橫不講理?隻可憐小師弟,如玉如冰的一個人,竟要折在這不分善惡的“尊者”手中兩回。
長弓被蛇妖吞噬,幽螢的靈魄亦因此受到重創,在金光中越發不得動彈,他還想辯解,卻已被一道金色的颶風卷著,一道折回了赤山深處!
謝刃暗想,此時的燭照應當已經醒了吧,那它為何沒有救下幽螢,又為何要裝作無靈死物,一直到百餘載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