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人生的旋轉木馬...)(2 / 2)

鄰家哥哥 圖樣先森 9598 字 3個月前

“那要不要帶你去醫院啊?”

“去醫院有什麼用啊?我自己就是大夫,”鐘子涵眨眨眼,咧嘴笑得傻裡傻氣的,“開什麼藥都沒用的。”

雪竹以為他發酒瘋,隻好將後座的車窗打開,想讓夜晚的冷風幫他醒醒酒。

冷風吹了一路,等到家時,鐘子涵已經比剛剛清醒了不少。

沒了剛剛的醉態,他清醒後的第一句話是:“小竹,剛剛我說的話你能不能當做沒聽到?”

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但他不能不硬著頭皮向她請求。

雪竹隱約猜到什麼。

她什麼也沒說,點點頭答應他。

“謝謝。”鐘子涵感激地對她笑了笑,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頭,“還是妹妹好。”

誰說人長大了後膽子也會變大,全是胡扯。

年少不計後果的莽撞心動,越是隨著年歲的增長,便越沒有膽量說出來,心裡的負擔和猶豫越來越重,當年的衝動和無畏早已被消磨殆儘,隻留下說不出口的無限遺憾。

比起少年時期不顧一切地放縱大哭,會有人安慰有人心疼,成年人們會選擇用時間來治愈這一切,一覺睡醒後,又掙紮著重新投入新的生活中。

她也是,鐘子涵也是。

心裡那份不肯承認又無法忘記的感情,哪怕就是到死的那一天,估計都隻有自己知道。

***

婚禮結束後的幾天,雪竹和新婚夫婦二人重新返回上海。

日子很快又趨於平淡,這其中發生過不少小插曲。

身邊的人不知為什麼都開始用起微信,雪竹也隨即將大部分的聯係人轉移至微信。

從她接觸互聯網開始到現在,陪伴她多年的QQ終於慢慢被新的社交軟件代替。

因為沒有續費而早已失效的各種特權,偶爾還會彈出提示讓她續費。

但這些都對現在的她沒有了吸引力。

曾經為了空間的一個裝飾掛件而好幾天沒有吃早餐省下錢去充黃鑽的日子已經結束。

她最後看了眼那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六十天都是灰色的熊貓頭像,最後還是將他從“添加QQ好友至微信”的選項中劃去了。

接著她的QQ也歸於了灰色。

來年的來年,又是一輪春夏的開始。

這期間還發生過一件事,雪竹沒有告訴任何人。

三月中旬,她收到賀箏月的微信。

箏月姐:【久石讓的現場交響音樂會想去看嗎?】

箏月姐:【知道你很喜歡宮崎駿的電影,所以特意托朋友幫你搞來了兩張票,算是補償今年沒能陪你過20歲生日,約朋友去看吧~】

箏月姐:【最好是男的哦/偷笑】

接著是門票信息。

時間是下個月月初,地點在藝術中心,位置是最好的。

賀箏月一口氣送了她兩張。

這個時間才弄來的票,多半是高價買來的,票價絕不僅僅是門票麵值上的數字。

為了不浪費剩下的門票,雪竹隻好找人一塊兒去。

但她也沒找男生去,找了室友去,室友一聽是久石讓親臨的巡演音樂會,立刻表示那天就是有事也要推辭。

從四平路校區到藝術中心的路程並不遠,運氣好不堵車的話打個車也就二十幾分鐘。

但為了以防萬一,周六晚上那天,雪竹和室友還是提前一個半小時出了門。

到藝術中心的時候,離檢票時間還有很久,正廳外已經圍滿了人,大都是為這次大師親臨的現場音樂會而來。

入場前幾分鐘,觀眾自覺關閉了手機。

雪竹正和室友討論宣傳單上待會大師要演奏的交響曲裡各自最喜歡哪一首時,腳步與細語交雜的人群中,她突然聽見了一個記憶中很是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聽過的聲音。

直到這個聲音字正腔圓地叫出她熟悉的名字。

“嶼寧!”

雪竹耳朵裡轟了聲,像個木頭似的佇在原地不動。

這一刻她的大腦似乎已經失去對身體行為支配的能力。

室友拉著雪竹的手問:“怎麼突然不走了?”

雪竹提起腿往前又走了幾步,下意識地向四周望去,周圍都是陌生的麵孔,她不得不踮起腳往更遠的地方看,終於在一群攢動的人頭中看到了孟嶼寧。

他很好找,個子高挑,氣質內斂,如玉般的斯文朗目,一身休閒襯衫,肩線利落流暢,優雅出塵。

旁邊的女人也同樣很打眼,她比幾年前又要成熟了些。

雪竹的心瞬間又沉墜至底,像是灌滿了冷鉛。

這一秒她想了很多。

甚至還想到了幾年前江穎對自己說的話,她和自己一樣喜歡宮崎駿的電影。

所以他們特意來上海聽這場音樂會嗎?

雪竹迅速轉過頭,拉著室友快步入座。

音樂廳正中央演奏台前立著的碩大管風琴如神般雄偉,廳內燈光明暗交繞圍繞著山丘般的暗色觀眾席,雪竹坐在暗色中,聽全場鼓掌聲響起,還沒從剛剛的偶遇中回過神來。

一千多的席位座無虛席,她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坐在哪裡。

以各式樂器與音符演奏成如此浪漫又隆重的交響曲,人生的旋轉木馬上,少女的頭發被染上星光的顏色,笑意盈盈的少年牽起她的手領她在空中漫步舞蹈,腳下是人群熱鬨的盛大慶典,彩帶和旗幟為他們增添上更歡快的氣氛。

雪竹突然閉眼。

室友兀自沉浸在交響樂中,並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

她想起每次的寢室夜談,但凡室友們將話題定為初戀,彼此交換少女時期最青澀懵懂的喜歡,唯有雪竹寥寥幾句,“我曾經喜歡過住在我家對麵的一個哥哥,他比我大六歲,對我特彆好,可是後來我們都長大了,就慢慢疏遠了”將之作為一整個青春的開頭和結尾。

然後將頭埋在被子裡,又忍不住想起被她刻意忽略的很多細節。

每當在手機上無意間看到了與暗戀有關的話題就會忍不住去關注,人們大多會願意用文字對陌生人傾訴這輩子都難以啟齒的故事,一個一個故事看下來,心疼與自己有過同樣感受的人,羨慕暗戀成真的人,會想如果這是我的故事那該多好。

如果她也有幸福可以分享那該多好。

簡簡單單的一段有關於暗戀的文字就能引起共鳴,一首關於暗戀的歌也能成為單曲循環好久好久,青春的記憶明明斑駁又零散,對這段暗戀的時光卻又記得那麼清楚。

在久石讓的指尖下,菊次郎的夏天永遠不會結束。

而她的夏天卻早已遠去,並再不會重來。

兩個小時的演奏如此短暫,離開時雪竹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模樣,安靜地跟隨人流離開音樂廳,坐2號線地鐵回學校前,她最後看了眼依舊被人流填滿的正廳大門,然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