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法家宗主見他們四人都是沉默不語, 索性折了枝樹枝,放在手裡比劃一番,微笑道:“考慮得得如何?人生在世,是該有些追求, 但過分剛直不阿,隻會過剛易折, 譬如我手中這根樹枝。”

語下警告威脅之意, 不言而喻。

宿飲月上前一步, 也像模像樣地折了枝樹枝。

隻是這根樹枝並未在他手中停留太長時間,反被宿飲月隨手一擲, 踩得哢吱作響。

這點細微的響動,落在法家宗主的耳朵裡, 無異於劍出鞘的挑釁。

宿飲月低頭隨意瞥了眼斷成兩半的樹枝,也微微笑道:“這句話,我一樣送給法家宗主。”

“雖說我不想死,對一切想要我性命之人自然是趕儘殺絕為好, 但是看在法家宗主背後儒門勢大,我此行有同伴相伴, 又有家人須得顧忌的緣故,此時收手, 我尚可既往不咎。”

法家宗主為他狂妄可笑到極點的言語怔了一怔,隨即大笑出聲, 毫不遮掩。

能叫素來嚴謹自持的法家宗主作出如此反應, 可見宿飲月荒唐。

偏偏宿飲月又極認真, 這種神態出現在他的身上,如人間瓊花與月裡重闕,相逢在月圓天心,明光如水的那一刻,美得如夢似幻,哪怕明知荒誕不經,哪怕明知鏡花水月,也叫人不忍心去打破。

“我認真的。”

宿飲月側過頭,對著顧盞三人說。

豔陽日頭將他肌膚照得是融融一般的冰白,幾有透明之意,而烏黑的眉睫眼眸裡潺潺流著光,將他說出來的每個字都修飾得鄭重好似山盟海誓:“法家宗主是衝我而來,他背後的儒門不可小覷,你們有幫我的心我已經相當感激,沒必要在把自己牽扯進來,不值得。”

宿飲月這番話的確是出自真心。

他幫人時沒想過那麼多有的沒的惹禍上身,隻想著在力所能及內能拉一把就拉一把,能幫一個就幫一個。

但被彆人幫時,卻考慮得相當完善,足見他腦子裡不是缺了這根筋。

顧盞、謝積光與蕭鳳辭未作應答,心裡所思所想,倒是相當一致:

都到了這個地步,倘若不問利弊,但看己心——

怎麼可能還不把自己牽扯進來,怎麼可能還談值不值得?

“好,好得很。”

被人冒犯到這個地步,法家宗主也不見生氣,隻是好整以暇地笑兩聲:“我倒是想看看,宿家少主區區元嬰,拿什麼來對付我?”

修行修行,修到後來,每一步都是舉步維艱,每一重境界都是天壤之彆。

更何況是宿飲月是以元嬰對大乘?何止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可以形容?

宿飲月右手兩指,搭在左手的儲物戒上。

沒人看見他從儲物戒裡翻出了什麼東西。

因為在宿飲月手一揚,拋出那團東西的時候,眾人眼光被更為注目,更為浩瀚的東西吸引住,天色驟暗,烏雲聚攏,狂風大作——

雷霆降世!

煌煌雷光映亮眾人瞳孔裡的所有驚訝與措手不及,唯有宿飲月氣定神閒站在那裡,看著自己扔出去那團男裝化做一道火光,砸向法家宗主。

開玩笑,他既然敢選擇硬杠法家宗主,哪能沒點硬杠的底氣?

雖然宿飲月至今不知道這雷霆的機製為何,為什麼偏偏是他穿上男裝就要被雷劈,但作為一個被雷霆分外眷顧的男人,這並不妨礙宿飲月善加利用其中價值。

比如說儘量靠近自己的仇人,然後拿著男裝引出雷霆,再把男裝丟給他引火上身。

“怎麼可能…”

法家宗主眼也不眨地看著那道雷霆,喃喃自語,看到後來,甚至輕微地搖了一下頭。

那對他來說,已經是極罕見的方寸大亂。

“怎麼可能,你明明隻是個元嬰,彆說是你,就算修到我這個境界,依舊沒到溝通天象,自由招來雷霆的地步。怎麼可能…”

宿飲月冷笑一聲,不做回答。

如果可以,真以為他很想自己能夠那麼自由地召開雷霆?

誰不想光明正大地穿著他原本該穿的男裝,不被雷劈地行走在這天下呢?

驚異的不止法家宗主一人。

秘境中四門五家,各宗各派的弟子均不由自主地仰起頭,抬手揉了揉眼睛:“這仙台秘境中……怎會有如此雷劫?”

“是有人在此渡大乘雷劫,還是有人在此成聖?”

弟子們甩甩頭,怎麼想都覺得怎麼不對勁,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為什麼會有人選擇在仙台秘境渡大乘雷劫,選擇在仙台秘境成聖?”

法家宗主的動作,也終於在這猝不及防的雷劫下慢了幾息。

他收斂下所有心緒,手一揚,虛空中憑空現出一本與方易居所拿一模一樣的藍底白皮書來。

唯一不同的是這本書掂在手上沉甸甸的,玄奧無方,似乎裡麵載著的不是筆畫墨勾的橫橫豎豎,而是整個天下都求之不得的至道。

法家宗主手拈在封皮上,嘴唇微開。

而此時顧盞劍底冷光出鞘!

他劍的聲勢甚至還不如宿飲月。

沒有劍光連天,奇幻異彩,也沒有劍氣成象,飛禽走獸。

有的僅僅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線,普通的劍芒普通的光,若不仔細定睛,說不定便被隱於空氣之中。

可所至之處,草木生機儘數枯萎是這一線。

所至之處,殺意凜然使人心迷亂也是這一線。

顧盞劍下的殺意,經近百年魔域的廝殺打磨,經數百年修羅血場的浸染,被淬煉到極處。

由他使來時,甚至能和萬物輪回,能和自然生滅角力,能強奪一線生機,也能強奪所有生氣。

法家宗主眼神凝住。

他顧不得顧盞一身修為劍意從何而來,也顧不得他掩藏實力所求為何,下意識想要翻開那本書,念出他手中所想的那個字。

謝積光籠在袖中的五指不著痕跡動了一動,五指牽出無數看不見的線,密密牽成一張看不見的,無所不在的網,拴著這裡草木花鳥,人的四肢手足。

仿佛一切都是他手下所操縱的一幕戲。

法家宗主動作不易察覺地滯澀一瞬,有所遲緩。

顧盞劍光卻飛掠已至,眼見要破開他護體清氣。

蕭鳳辭見狀一笑,指尖掐訣,口中念念,她眸色漩渦般漸漸漸漸地轉深,如一汪誰也窺不見底,一想要探知就會被吸引去全部心神的深淵。

以法家宗主修為之高,哪怕被雷霆先聲奪人,哪怕被顧盞劍下殺意所指,哪怕被謝積光不著痕跡陰了一道,仍有脫困之餘,還擊之力。

而蕭鳳辭不想看見這樣的結果。

她想看法家宗主被一擊製住,再無反擊之力,也再不能打宿飲月性命的主意,對宿飲月口出狂言。

恰好,蕭鳳辭修的縱橫道,最善謀。

善謀裡包括謀人心。

蕭鳳辭隻消用她縱橫道的那麼一點道意,來勸說,來蠱惑法家宗主在心神動搖之際,去相信他已經沒有回手餘地,放棄還擊打算。

最後,顧盞的劍刺到了法家宗主麵前。

書卷落地,法家宗主始終保持著微張的嘴形,卻始終沒有再說出哪怕一個字。

這位威風八麵,縱橫四方的大乘巔峰,到底還是敗了。

眼見法家宗主落敗,宿飲月反倒茫然起來:“這…會不會有些太過輕易。”

顧盞最先接口:“我不過是用我在北域練得最順手的劍意,算不得什麼。”

他輕描淡寫,把自己劍意都貶低了不止兩三個層次。

在魔域時,顧盞從來不怕自己殺意有多深重駭人,隻怕自己殺意不夠深重駭人,威懾不住群魔。

可在宿飲月麵前不一樣。

宿大小姐生而尊貴,被人眾星捧月小心翼翼地拱著,望見的從來是高山白雪,人間富貴。

顧盞也會怕自己一身殺氣,會不會驚到嚇到宿大小姐。

謝積光收回看不見的線,飛快推脫:“我一個普普通通的無名小卒,能在這種戰局裡起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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