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楞楞的樹枝被牛乳般流動的月輝照著，投下一地斑駁碎影，虯曲交錯的枝乾在月夜下彎成一脈蒼冷的曲線。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新結出的嫩枝之間輾轉起落著，而風聲穿梭其中嗚咽回轉，似是有誰對著這人世間永不停歇的暗潮紛湧發出一聲冷笑。
“你又為什麼會在這兒呢？”林淵微笑著麵向陸小鳳，收斂了眸光，卻道，“我記得你似乎還有一場決鬥。”
陸小鳳淡淡道：“我已經見到了霍天青，但是我們並沒有打起來。”
他提前回到了珠光寶氣閣的時候，霍天青已經等在了那裡。
“沒有？”林淵佯裝驚訝道。
陸小鳳微微一笑，道：“男人與男人之間可以有許多解決事情的方法，未必要打起來。”
林淵了然一笑道：“你們雖然沒有打起來，但一定說了很多話。”
陸小鳳眉間一動，唇邊蘊上了幾分粲然笑意，道：“不但說了很多話，而且還知道了不少東西。”
林淵輕輕一歎，目光誠摯地看向他，道：“可惜你卻不會告訴我。”
陸小鳳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他，抱胸於前道：“可你還有些東西沒告訴我。”
上次分彆之前，花滿樓曾經向他許諾要說清某些事情，至少要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
林淵側了側頭，溫顏一笑，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想好。”
陸小鳳的眉宇間含上了一層淡淡的疑色，道：“說實話應該沒有那麼困難。”
——但是引領你走向正確的腦補方向的確麻煩。
林淵麵上忽然凝起幾許冷然淡漠之色，如蒼冷霧靄一般令人看不清其內心真正的情緒。
但那絲冷漠隻是轉瞬即逝，他又一派溫潤如玉地笑道：“但要將實話說得令人信服，還需要拿出些證據。”
陸小鳳摸了摸唇上的胡子，似有深意地看向他，說得：“而你現在就是想要去尋找那些證據？”
林淵回想起了那時驚豔一刀之後惹來的種種麻煩，忽然悵然一歎，再麵向陸小鳳的時候，麵上已然多了幾分真摯之意。
“以你我的關係，我也不想弄到如此地步。”
——如果不是因
為你是主角的關係，我真想看你變成黃金烤鴨的模樣。
陸小鳳像是被那暗沉的眸光觸動了幾分，心中一軟，連麵容上也少了幾分猜疑試探之意。
他似是感慨萬千似的歎了口氣，說道：“霍天青向我暗示上官丹鳳已被人所掌控。”
“怎會如此？”林淵眉心微顫，麵色一白，似乎是多了幾分清霜般的愁緒。
看他那副略顯驚惶的模樣，仿佛是發自內心為這位蛇蠍美人擔憂。
“我覺得他不像是撒謊。”陸小鳳歎道，“不過上官丹鳳應該沒什麼事。”
林淵看似心中稍定，麵上也少了幾分倉皇無措之色。
他側了側頭，一雙略顯呆滯無神的眼眸斜著看了看陸小鳳，一派肅然道：“你覺得會是誰？”
陸小鳳微微一笑，道：“或許是霍休，又或許是彆人，我也不知道。”
林淵向他點了點頭，便毫不猶豫地施展輕功飛身一縱，如飛鳥般在林間樹頂上穿梭。
陸小鳳站在原地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的重重暗霾仿佛被這靜謐夜間的清朗月色融淡了不少，但心底的種種猜疑，卻化為一絲無聲的微笑輕啟在唇邊。
而林淵隻是在他回頭的瞬間，回眸看了一下後方，隨即便麵無表情地回過頭來，眼底冷冷淡淡的，麵上好似多了一層倦色。
計劃雖有變，但隻希望接下來的事做得能夠漂亮，不要留下一絲遺憾。
日出的時候，上官飛燕正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
她還是穿著屬於上官丹鳳的黑色華服，行動的時候，如一團帶有芬香的墨雲緩緩移動。
銅鏡中的她目若橫波，眸似點漆，長得比上官丹鳳這樣尊貴的公主還要美豔照人。
而像她這樣的女人，也比上官丹鳳更會吸引男人。隻需輕笑一聲，嗔怪一聲，便是明光流轉儀態萬千。
所以即使她睡覺，屋外也有忠心不二的高手柳餘恨替她守著。
可在這個時候，她卻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疑惑地回過頭去，上官飛燕看到了來人的長相卻是一臉驚詫，幾乎連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
她那圓潤得泛著珠光的麵容此刻顯得毫無血色，仿佛失去生機的飛鳥的羽翅，帶著死寂般的黯然。
“司馬逍遙，你不是
死了嗎？”
“我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死去？”名為司馬逍遙的男子朝她邪魅一笑，靠近幾步，卻見她往後退了幾步，不禁眉峰疊起道，“你看見我活著，卻好像不太高興。”
“我不是不高興，不過是太過驚訝了。”上官飛燕收起了那副驚駭的麵容，咬了咬唇，以一絲燦若桃李的媚然之笑迎上自己昔日的情郎，道，“可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最重要的是，向他這樣本該死去的人忽然出現在小屋外麵，柳餘恨這樣的高手又怎麼會一絲聲響都未發出。
“我找了個一模一樣的替身替我去死。”司馬逍遙淡淡道，“對了，門外的那個人實在礙眼得很，所以我便點了他的穴道，你不介意吧？”
上官飛燕無限溫柔地含了微笑，靠近了他幾分，說道：“我自然是不會介意的。”
司馬逍遙深情款款地抱住了她，柔聲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上官飛燕眼中含著司馬逍遙看不見的細碎冷光，一開口，話語中卻仿佛飽含了無窮無儘的溫柔旖旎，如同天下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
“我還以為你真的死了，傷心了好一陣，為什麼你一見我就說計劃？”
司馬逍遙溫柔地撫摸著她那三千青絲鬆鬆綰成的發髻，說道：“因為我想給你一個機會分享一下你的心情。”
上官飛燕柔柔一笑，從他懷裡不動聲色地退了開來，道：“三位叛臣已經死了兩位，還剩下一個霍休，不過這個老狐狸也離死不遠了。”
司馬逍遙淡淡道：“如果他死了，金鵬王朝的財寶就全是我們的了。”
“上官丹鳳已經被我殺了。”上官飛燕宛然笑道，“所以金鵬王朝的財寶本就該由我們繼承。”
“的確如此。”司馬逍遙讚賞道：“陸小鳳眼高於頂，終究也不過是你的玩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