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交心與否(1 / 2)

話音一落,孫青魚神色一亮,眼角倏忽一挑,麵上似有一絲明快的笑意如流星般急速掠過,轉瞬便沒了蹤影。然而看著林淵那雙沉靜得如一池寒潭碧水般的眸子,他又收起了心中的竊喜,似是感慨道:“你還能把我當做朋友,我已經不能再奢求什麼了。”

房內有如幻彩銀紗般的清冷月光傾瀉而下,晚風習習,微帶涼意。

林淵的眸光幽邃如暗火,一絲一脈,緩緩蔓開,隻是那唇邊蘊了幾分難以察覺的苦笑。

如果一個人表裡不一,表麵和善溫柔卻背地裡捧著一把刀子,那自然是惹人嫌惡到了極點。

可是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是不變的混蛋,比如孫青魚就從不掩飾自己的那份鬼畜性格。那麼中了招以後,又能去恨誰呢?

所以出人意料的是,林淵並沒有多少失望憤懣的感情,反倒是多了幾分無奈。

這世上有句話說得好:隻有混蛋能夠理解混蛋,也隻有紳士(HENTAI)能理解紳士(HENTAI)。

孫青魚或許會使壞,但卻總有幾分因為情誼而產生的顧慮,不至於下狠手,也不至於翻臉不認人。這一點,林淵理解得很。

但理解不代表能原諒。

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橫在心間,會永不停歇地提醒著傷口的來曆。即使是歲月的衝刷,也抵消不過這道傷口下的隱痛。

他笑了笑,眼神倏忽一轉,便將那些眼底的秋霜般的清愁輕輕帶過。

“你對我說了這些,萬一留下了證據豈不是可惜?彆忘了楊玖也在。”

孫青魚喝了口茶,手裡動作忽然一頓,然後一抬眸便是眼角生春,唇邊含笑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有說的價值。”

林淵笑道:“你留了證據給我,這算是小小的補償嗎?”

孫青魚點了點頭,又道:“你若要知曉更多東西,也可到了現世再問我。”

林淵宛然一笑,雙眉輕輕揚起,如飛燕掃尾。

然後他便坐在了孫青魚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彆的無關緊要的話來。

看他這若無其事的樣子,簡直一點都不像是剛剛才經曆過好友背叛的人。

孫青魚卻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

林淵很早便說過,他其實是個懶人,有時候簡

直懶得令人發指,連做人交際這等大事都不怎麼用心。不過也因此,避免了許多無謂的拉幫結派的紛爭。

而他也一再強調,自己麵無表情的時候其實就是最為輕鬆的時候。

可現在的林淵一改平日的懶怠漠然,笑得越發清雅從容,溫煦寧和宛如千樹梨花一夜齊綻,花香沁人。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溫文隨和,但這卻是他與私交不深之人說話的方式。

孫青魚皺了皺眉,心底卻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雖說是叨嘮了許久的時光,孫青魚還是在天亮前走了。

他沒說自己是以怎樣的方式依附到冷血身上的,林淵也很默契地沒有問。

他們約定好互不乾涉,各自行動,但目的都有重合的部分。

那就是在掌權之後,便將許副區長的勢力連根拔起,一點不留。

而孫青魚走了之後,林淵也算是鬆了口氣。

現在這時分,不管說多說少,都少不得要有幾分尷尬和疏離。與其如此,還是靜待

可送走了一尊大神,又來了一座小佛。

不過這座小佛倒是比那尊大神要容易相處得多了。

王小石眉目清鑠,笑含春風,就連走路都比平時輕快了幾分。

雖不知他昨日與諸葛正我都談論了些什麼,但他談得一定很愉快,否則也不會是這樣的興致勃勃。

這種時候本該讓白愁飛出場的。

但不知為何,林淵在這個時候卻忽然想找另外一個人說說話。

幸而白愁飛的精神源暫時還沒有蘇醒的征兆,他便樂嗬嗬地頂了殼子繼續與王小石攀談。

王小石便拉了他一起坐在黃花梨木的圓桌旁,興衝衝地說了諸葛正我對他的肯定。

而麵對著比狐狸還奸的諸葛神候,王小石同學這次也並未帶著多少僥幸心理,所以隻是說了自己曾經受傷失憶,根據種種跡象他推測自己可能是王小石。

所幸諸葛正我倒未有冷言冷語,也並不試探揣測,隻是以一副慈祥長者的風範聽著他侃侃道來,偶爾說上幾句醒世之言便提點得王小石豁然開朗。

故此,他現在隻覺得上天讓他降臨此世,又重新遇到那些過往歲月裡的風雲人物,必有它的理由。他甚至漸漸開始覺得,這樣活下去或許有機會彌補自己曾

經的遺憾。而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王小石已決定接受這世間的一切,包括自己曾經的仇敵。

由於不忍心打斷王小石同學的陽光積極的發言,林淵便等了許久都一言不發。

而發表完心中的感悟,王小石便用一雙初晨朝露般清明的眸子看向林淵,唇邊的笑意宛若雲絲般晴暖。

看到這樣的神情,林淵終於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你還是有機會回去的。”

這話音落在王小石耳裡,仿佛一道驚雷從頭轟下。

他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林淵,一時之間仿佛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林淵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含了幾分笑意,道:“這是好事,為何不多笑笑?”

王小石這才如夢初醒似的眨了眨眼,忽然一把抓住了林淵的手,眸光微顫道:“這是真的?你是說我還可以回到原來的那個地方?”

林淵點了點頭,同時不動聲色地抽了抽手,發現沒抽動。

他再看向王小石的時候,發現對方眉頭猛地一跳,嘴唇一顫,便有一絲欣喜若狂的笑顏自臉上舒展開來。要不是林淵用標明著“彆鬨”的那種眼神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王小石怕是恨不得要跳起來一把抱住他。

可是話說了一半,王小石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垂下了眼,道:“可我能否在這裡多呆一段時間?”

林淵眉心一動,道:“你是為了蘇夢枕和白愁飛?”

“我知道我不該貪戀這世間的風光。畢竟該留的怎麼趕也趕不走,不該留的始終都不能留下。”王小石的笑容已含了幾分苦澀,眼底的光芒顫抖著,如寒風淒雨裡搖曳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