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N年之後
地點:穿越司某分區
時光如流水潺潺,似指尖沙粒。仿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許是一聲悵然輕歎過後,便已不知不覺間過了許多年。回首那些過往的滄桑甜蜜,也隻能叫人心神恍惚,時發感慨,像是走在迷霧繚繞的小城裡,獨自品味著悲歡離合。
而在這世上和時光一樣一去不複返的,大概唯有人心了。
林淵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懶懶地眯著眼,翻著一本小冊子,看著上麵那些充滿著典型的青春期無病生吟式的感慨人生的話語,唇角一挑,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記得小時候他倒是挺喜歡看這種話,不為彆的,隻因為說起來的時候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可到了如今,就算真的心中感慨,也隻會把那些滄桑痛苦牢牢地藏在心底,關在某個幽深的角落裡,而不是攤開來細數那些悲傷,平添幾分憂愁。
不過說起來,他好像也早就過了適合裝13的年齡了,怪不得再去看這些文字,會忍不住微笑。
年輕的時候中二一把,可以說是少年輕狂不枉青春,成人的時候再去中二一把,那就隻能是二了。
他不清楚自己那孤拐彆扭的性子算不算是某種程度的中二,但仔細回憶起來,在大多數的一人時光中,他都活得比某些人要自在隨性得多。
一個人若是寂寞久了,便會學著享受寂寞,而孤獨便成了他的狂歡——這樣的人,俗稱宅男。
但宅男也曾經有些朋友。
可惜這個朋友和他曾經交過心,卻又抽身離去,追著自己的事業走了。
林淵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便打開了電腦,看著新聞。
他成功地在孫青魚當上武俠分區區長之後空降仙俠分區,在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業績寡淡的分區裡刻苦努力,總算是當上了區長。
不過其實他倒是也沒花多少工夫,因為此區是出了名的油水少,即使是資深員工,工作起來也是懶懶怠怠的,一點精神氣都沒有。所以在一陣瘋狂的任務刷分之後,又經由已經升遷的許某人暗中推薦,區長的位子是妥妥的了。
所以,他基本便是辦一段時間的公便趁著假期去看看王小
石,雖是兩頭奔波,但也不算太累。
畢竟王小石總是能做出些讓他哭笑不得的事情來,做得多了,有時便能讓他暫時忘記現世的那些個破事兒,專心扮演好自己江湖戰鬥狂的角色。
當然了,事情要是一直這樣和和美美下去,那也就沒什麼說頭了。
林淵逐漸加深與許BOSS的聯係,終於在搜集了足夠的證據以後上交給了上級。
說得雖然輕巧,但對於時機的把握他的確是已經小心到了極點。確認了那些高級官員對許某人的行為開始有所不滿之後,他才一次性都交了上去。
這下總算是熬到了頭。
不過許某人倒了以後,孫青魚也意外地受了連累。
其實他在當上武俠分區區長之後便已經和許某人疏遠了關係,甚至想儘辦法剔除那些喜歡撈油水的職員。林淵心中明白孫青魚並不是什麼死鑽牛角尖的人,他不惜落下刁鑽的惡名也要想法子將這些人趕出去,不過是為了防著自己的區裡混進許BOSS的釘子。可惜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他便成了變態上司的典型代表。
而事發之後,許某人倒是很爽快地把他和孫青魚的那些破事兒給供了出來。
這也在人意料之中,畢竟他對孫青魚上位之後就將他一腳踢開的事記了很久,若是不拿這個機會報複反倒會惹人奇怪了。
故此,孫青魚雖然將武俠分區的業績大幅度提升,但還是貶到了動漫分區做副區長。畢竟上有看不順眼,下有抱怨連連,不踩他又踩誰?
林淵知道他名義上的好友如今一定不太好受,但是他最近實在沒有什麼機會去看他,也沒有什麼立場去看他。
這次的貶損說到底還是因他而起。這一點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萬一見了麵,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反倒是自討沒趣。
可這樣的想法剛剛從腦海裡閃過,他辦公室的門便被人打開了。
林淵對上那張的熟悉的麵孔,微微一愣,不禁疑惑道:“你怎麼來了?”
孫青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過頭,把門輕輕關上,再慢慢地回過身來,挑眉道:“你這辦公室我還不能來嗎?”
他的神色依然帶著幾分當年的銳氣,但動作已帶了幾分遲緩,語調間也含了幾絲疲憊。
林
淵並未站起身來,隻是看著他慢悠悠地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揉搓著手指,含上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道:“你最近還好嗎?”
孫青魚歎了口氣,道:“我過得好不好你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林淵揉了揉額頭,那麵上笑容帶著些微不可察的疏離。
“所以你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
孫青魚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笑道:“不,其實知道是你乾了這事兒以後,我反而覺得有些輕鬆。”
林淵見他如此坦率,立時抬眸相對道:“誰都可以輕鬆,但你是最不該輕鬆的那個人。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覺得嗎?”
他知道這個問題很多餘,但他還是希望能聽到自己想聽到的那個答案。
孫青魚的雙眸微微一暗,周身的清冷氣息比往日更加濃厚了幾分。
他抬頭看向林淵,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半斂著,似笑非笑地說道:“既有當初做下那些事,我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既然總會有人來揭發,那還不如是你,至少這樣,我們彼此就兩不相欠了。”
林淵沉默不語地看著他,但眼底的暗沉卻已經退去了幾分。
他自然知道孫青魚說的是什麼。當初的那次背叛雖不至於讓他們徹底決裂,但也已經讓他們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般了。隻是歲月長久,他也已經有些淡忘,所以也未曾想到對方竟還惦念著這件事。
或許想到這件事的時候,那個辜負盛情的人要比被辜負的人還要難受許多。
而想到這點以後,林淵眉宇間一直籠著的重重陰霾忽的消散了許多。
這樣的想法剛剛掠過林淵的腦海,孫青魚便忽然目光如電地看著他,一臉正色地問道:“我知道你是很少說謊的。所以我今天來,還要一件事要問你。”
林淵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說吧,在這裡你無需顧忌。”
孫青魚抿了抿唇,眉頭緊鎖著重重憂色,他似乎覺得問出這問題有些艱難。
“從一開始投靠那個人的時候,你就是臥底,對嗎?”
林淵點了點頭,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狀態。
他知道這隻是問題的開始。
孫青魚又道:“所以許多事做起來,你應當也是不得已的。”
他頓了頓,似乎是想
要替誰辯解些什麼,但眉宇之間的憂色越蔓越開了。
“那人曾為了報複我的不聽話而讓某個人引起武俠世界的多方磁暴。引起磁暴的人,是不是你?”
他所管理的一些武俠世界曾因這莫名而來的磁暴發生了不少的離奇穿越事件,為了這孫青魚還特地派了本該休假的李沐去收拾那些爛攤子。
林淵並沒有回答,隻是容色淡漠道:“你覺得呢?”
孫青魚淡淡道:“仙俠世界的魔劍落在武俠世界裡,若是你做的,未免也太過明顯。”
林淵揉了揉額頭,道:“可如果真的是我呢?”
他忽然很好奇對方會給出怎樣的反應。
孫青魚扯了扯嘴角,帶起一絲冷冽的笑意。
“如果真是你做的,我隻會罵你手段太差,不會怨你人品不行。”
——這才像是當年的孫青魚,像是那條吃下去保準會被魚刺卡住的臭魚。
林淵聽著熟悉的語調,看著已經不再熟悉的他,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是暢快。
這笑聲如清泉明波,不經意間便蕩進人的心扉,就連孫青魚的麵色也因此舒緩了幾分。
然後他收起笑容,斂容正色道:“的確不是我做的,但也和我有關。”
孫青魚想了想,下意識地看向了門外,道:“莫非是你這裡出了內奸?”
林淵搖了搖頭,道:“當時我對那人言聽計從,他根本就是將仙俠分區當做自己的囊中之物,做起事來也直接越過我。所以魔劍其實是他用我的名義派人拿的,可等投放了之後我才知道這事。後來再趕著去補救也已經有些遲了。”
孫青魚點了點頭,又垂下眼,一聲歎息自口中溢出,如在明鏡一般的湖心蕩起萬千碎光漣漪。
為了這個,他曾經迷茫了許久,也悵惘了很久,但他卻始終未曾想到答案竟是如此的簡單。
林淵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麼,隻得不急不緩道:“這就是你想問的全部了?”
孫青魚看了看他,忽然覺得現下兩人之間的氣氛算是難得的和睦,若不趁著這個時候多問幾個問題,以後怕是再難尋著合適的機會相問了。
打定主意以後,他看向林淵,問出了一個心中深埋已久的問題。
“我一直都想問你個問題。
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心裡卻最喜歡與陽光治愈係的主角相處,那幾次任務中,葉開很好,花滿樓不錯,沈浪更是完美,可你最後為何偏偏卻選了那個王小石呢?”
林淵顯然是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私人的問題,目光一陣空茫,頓時便愣在了當場。
話一出口,孫青魚也覺得自己問得似乎有些不妥。
但既然已經問了,那便無需再扭扭捏捏了,畢竟這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疑惑。
林淵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緒,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連孫青魚都覺得有些不自然了,他才開始回答那個棘手的問題。
“首先,葉開有傅紅雪,花滿樓有陸小鳳,沈浪有王憐花。”林淵淡淡道,“在他們中間插手我會有罪惡感。”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與任何現世以外的人產生聯係,至於王小石,那還真是一個意外。
孫青魚聽著他報出這一對對的名字,忽然苦笑道:“這知識莫非是楊玖教給你的?”
他可不覺得林淵會自己研究出這一對對都該是誰和誰。
林淵不去理他,隻麵無表情地繼續回答道:“其次,不是我單方麵選了王小石,他也選了我。”
孫青魚疑惑道:“什麼意思?王小石不會那麼主動吧?”
“他那段時間的境況與我相似。”看著瞬間化身八卦宅男的前知心好友,林淵默默地歎了口氣,解釋道,“他剛剛失去了兩個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人,而我……也差不多。”
他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氣才能說出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而等他說完之後,孫青魚麵色霎時一白,眼中有一縷幽深的光芒如急電般迅速掠過。
“無論他們做了什麼,這兩個人都曾被我珍之重之,永遠都無法被任何人替代。”林淵低下頭,掩去眼底的幾分淡淡的愁緒,“王小石對那兩個人的想法,大概也是和我一樣的。”
許多人總以為時間或許能讓所有的事情都被稀釋淡忘,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哪怕過去再長的時間,都不可能完全被掩住。就算一時蓋住了,哪天來縷微風,隻需輕輕一吹,便能吹散覆蓋在其上的塵埃,現出那個永遠都不可能再被填滿的深洞來。
孫青魚看向林淵,神情複雜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