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韶華市尚且還不興什麼夜遊,每當晚上七八點大街上就人跡罕見到格外冷清。尤其是冬天,閒人們早早吃完飯躲在家中縮成一團準備入睡。而也有些那麼特殊的,寒冬之下還打著棚在街頭販賣小吃。
周宇楊氣衝衝地跑開,跑遠了好幾條街,身上除了一個書包什麼都沒有。待在外頭時間久了,難免會覺得又餓又冷。他躲進了街邊一家餛飩攤子裡,回想起剛才的事情,抽吸泛紅的鼻子,隻覺得眼眶酸澀。
心道一句,至於嗎。
大約是他站在攤子裡的時間有些久,加上又沒有點任何東西,餛飩攤的大叔走上前來問:“小夥子,你這是和家裡人吵架了?”
周宇楊搖頭,那個朗小三才不算是他的家裡人。
大叔卻笑,“你這個年紀啊和家裡鬨彆扭正常得很,我家裡的那個兒子也不愛聽我的話,不過也是我對不住他們娘兩。”說著,大叔從一旁舀了碗餛飩遞到周宇楊麵前,“餓不餓,我看你這樣子出來就沒吃飯是不是。”
周宇楊巴眨巴眨眼,莫名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熟悉,要是他讀過感恩故事集,那他一定知道這就是其中的典型感人情節。但是周宇楊是真餓,他的肚子比他的聲音先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吃吧,反正我這餛飩攤生意不好,這麼晚了,街上也沒幾個人的。”大叔看了周宇楊一眼,轉身去收拾自己的攤子了。
外頭漸漸飄起了毛毛雨,冷得周宇楊立馬捧起餛飩碗猛灌了一口熱湯,熱湯下肚,溫暖了他冰涼又空乏的肚子。他抽抽鼻尖,想哭了。大男孩說什麼流血不流淚,可是他一個無家可歸的人簡直太慘。
等吃完餛飩,周宇楊才發現他沒錢。
於是特彆羞赧地上前說:“大叔,我能不能先欠著。我不是吃霸王餐的,我就是跑出來極了,忘記帶錢了。明天!明天我就把錢還給你!”
大叔停下動作笑道:“不用,一碗餛飩而已。大叔問句不好聽的,你和你父母吵架是不是因為嫌他們嘮叨?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就沒有不為孩子好的,你要是處在他們的地位想想,說不定看到
的就不是你眼前看到的那樣。”
“不是大叔,我不是和我爸媽吵架,我是和……”周宇楊不好意思說了。
其實他不知道朗封對於他而言算是什麼,仇敵嗎?好像不準確;表哥嗎?又不對;陌生人嗎?更不是。
“同學!”他定下對方的地位,念在自己目前和對方是同一個班的學生,於是說出了最適合對方的稱呼。
大叔頓了頓,猶豫說:“是女同學吧。”
“我……”
周宇楊未儘的話在抬眸正對朗封的臉時徹底消散了,隻見朗封手裡拿著一條熟悉的紅圍巾推著自行車站在餛飩攤外圍。朗封停好車,向他走來。周宇楊縮縮腦袋,立馬又硬氣起來,他耿直脖子站起身說:“你乾嘛!我都不去你家了,你還追著我不放乾嘛!這是公平交易,我可沒對不起你……”
紅色圍巾圍上了周宇楊的脖子,瞬間止住了他的硬氣。
如同那天在派出所一樣,朗封拉起周宇楊的手先向餛飩大叔道了聲謝,留下餛飩錢後打算帶著周宇楊離開。周宇楊隻是愣了片刻,隨後立馬甩開了朗封的手。他可記得清楚,這家夥剛才是怎麼嘲諷他的。
既然不屑,何必在意。
“我不是你表弟,你沒必要這樣。”
朗封停下步伐說:“楊楊,我記得我說過下次不允許超過九點回家,現在快八點五十了。”
“關你什麼事!我不是你表弟,看清楚了,你是不是傻!剛才你還罵我蠢,現在乾什麼!假惺惺地哄我回去,好把我送進派出所嗎!我不蠢!”周宇楊氣憤道。
朗封說:“楊楊自然不蠢,蠢的話就不會把我騙到了。”
周宇楊警惕說:“你到底想乾什麼。”
朗封笑,“收了錢不辦完事就想走嗎?明天我會把情況和學校說明,你不必借著我表弟的身份上學,我會幫你另外安排。還有既然你不是我表弟了,你欠我的350塊就先欠著。對了,還有剛才的5塊餛飩錢,一共355塊,沒還清錢之前你還得住在我家。”
周宇楊氣得跳腳,“什麼355塊!我逼著你幫我付餛飩錢的嗎!憑什麼住你家,你都趕我走了,你說話不算話的嗎!”
“那又怎麼樣。”朗封湊近些問,“那楊楊說說你不住在我家,能
住哪?”
“你什麼意思!”
“楊楊就是太蠢才會被騙。”
“住就住!是你求我住的,不是我自己非要賴著不走的。”周宇楊雖說心裡硬氣,可再硬氣也硬氣不過流落街頭活活餓死,他還有最重要的“王八豆”計劃尚未完成,所以勉強住在朗封家也是無可奈何。
周宇楊給自己找好了理由,本想坐上朗封的自行車離開,後來想起什麼跑回了餛飩攤。他找到大叔問:“大叔你叫什麼名字,等以後我有錢了就來吃你家的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