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想開口吐槽,俯身整理經書的了悟又補完了後麵一句:“等會兒還要去廚房學習如何製作菩提糕。”
衡玉頓時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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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和了悟在對話時,了念就一直靜靜站在旁邊忙自己的事情。
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在晾曬完自己的所有經書後,了念悄悄溜出院子,在寺廟裡隨意閒逛。
逛到後山涼亭處,了念瞧見青雲寺主持坐在石桌那裡,麵前攤放著一個棋盤,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主持。”了念想了想,還是上前向主持問好。
下棋的思路被打斷,主持扔下手上的白子。
他仔細打量了念一番,含笑問道:“你似乎心有困惑?”
被主持那雙通透又溫和的眼睛注視著,了念不自覺點了點頭:“是有些困惑。”
“那坐下來陪貧僧下盤棋吧,也許下完棋後,你就能夠解惑了。”主持說道。
一個人下棋還是太無聊了,能忽悠個人和他下棋著實不錯。
而且主持也很好奇了念在困惑些什麼。
了念暈暈乎乎坐在了主持對麵。
他觀察一番棋盤的布局,抬起右手握住黑子,往棋盤某個地方落下棋子。
下了好一會兒,了念抿起唇角,試探性說:“主持可還記得前幾日洛主抽到的那三根簽?”
主持哈哈一笑:“你要問的,應該不是那三根簽,而是那根姻緣簽吧。貧僧大概猜到小師父你在困惑些什麼了。”
了念訕訕一笑。
主持夾起白子,‘啪’地一聲將指間白棋落在棋盤上:“貧僧聽你們掌教說佛子此行是為渡情劫南下?”
青雲寺主持修為不高,但佛法鑽研深厚。
他和無定宗掌教認識多年,在了悟入住青雲寺不久,他就收到了無定宗掌教的親筆書信,信上透露了不少內容。
所以他很清楚了悟渡情劫一事,也很清楚了悟的身份有多重要。
了念默默點頭。
“你師兄現在一言一行都是在渡劫。他是個很有分寸的人,明白自己對佛門的重要性,不會做出什麼令佛門為難、令佛門蒙羞的事情。”
“可是……可是……”了念想到那位妖女,他抬手撓撓頭,“如果師兄隻為渡劫,那那位洛主呢?”
“她自然也有自己的原因。”主持端起茶水輕抿一口潤喉,“他們兩個人啊,就像黑白雙方棋子在棋盤上交鋒,這注定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而我們不是當事人,不清楚當事人是如何想的,就當個看客作壁上觀好了,不要摻和進去,讓他們自己下這盤棋吧。”
主持放下茶水:“畢竟有句俗話叫觀棋不語真君子。”
用下圍棋做比喻嗎?
了念低頭,從棋盒裡撚起一個黑子。
他把黑子下在棋盤上:“下棋總會有勝負。”
“是的。”主持落下白子後哈哈一笑,“比如現在,就是你輸了。”
了念微愣。
他低頭認真看著棋盤,發現在主持落下那子後,他的大龍的確被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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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佛子洗手作羹湯,大概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尤其是這位佛子長相俊秀雅致,冷清起來時若那九天神佛垂眼看人間。
現在他站在案板前揉捏麵團的樣子,就像九天神佛被潑了一大盆麵粉在身上般。
衡玉站在旁邊看話本,時不時側頭去瞧他一眼,看他進行到哪一步了。
了悟注意到她的視線,回頭看向她:“如果洛主現在清閒無事,可以去寺廟前院找到那棵千年菩提樹,從它那裡取來些菩提葉。”
頓了頓,了悟補充:“就取那些正好自然從菩提樹脫落下來的葉子。”
衡玉卷起手中話本,懶洋洋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往寺廟前院走去,在路上正好碰到了念。
“了念,你剛剛去哪了?我們晾曬完經書就沒看到你了。”衡玉奇道。
了念說:“我剛剛去和主持下棋了。”
“你現在有空嗎,我們一道去摘菩提葉吧,多摘一些,看你師兄能不能一舉成功做出菩提糕。”
邊說著話,衡玉邊往前方走去。
了念想要開口說話。
很快,他想到了主持說過的:當個看客作壁上觀。
於是他默默閉了嘴,乖巧跟著衡玉去摘菩提葉。
一刻鐘後,了念提著滿籃菩提葉走在前麵,衡玉兩手枕在腦後、嘴裡叼著根青草慢悠悠跟在後麵。
了念走著走著,悲憤回頭瞪她一眼。
難怪這妖女剛剛那麼熱情地邀請他去摘菩提葉,原來是想讓他去做苦力撿葉子提籃子。
衡玉哼了哼歌,權當作沒看到。
回到廚房裡,了悟剛好揉完麵團。
他身上那件灰撲撲的僧袍沾染了不少白色的粉末,手背上也全部是麵粉。
瞧見他們回來,了悟伸手接過菩提葉,拎到井邊仔細清洗。
他順著葉脈清洗,洗得非常認真。
全部洗完後,他開始剔除菩提葉裡的葉脈。
衡玉在旁邊瞧了半天熱鬨,見他洗得這麼認真,實在不好意思隻讓他一個人忙活。
她過去取水洗乾淨手,搬了張小板凳坐在了悟對麵,陪他一塊兒剔除葉脈。
剔除完葉脈後,還要將葉子全部剁碎成粉末。
了悟在這步偷了懶,直接把葉子全部裝進乾淨的器皿裡,然後再把手貼在器皿壁上,瘋狂往器皿裡注入靈力。
靈力撕扯葉子,幾個呼吸的時間,了悟收回手再打開器皿時,裡麵的葉子已經完全碎成粉末狀。
接下來還有許多步驟要忙活。
衡玉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閒著無聊,從儲物戒指裡取出紫玉簫,隨意轉了兩下,把簫抵在唇邊吹奏起來。
足足忙活了兩個時辰,菩提糕終於出爐。
糕點有小半個拳頭那麼大,四四方方,顏色是晶瑩綠,賣相看著很一般。
因為衡玉采摘回來的菩提葉很多,麵團份量也足夠,最後了悟做出來的菩提糕總共有六十個,密密麻麻擺放在桌子前。
衡玉輕咳兩聲,看向了念:“小和尚,你試試味道。”
了念瞪圓了眼睛。
他不至於看不出來這妖女在心裡想些什麼:“你居然嫌棄我師兄做的……嗚嗚嗚嗚。”
話沒說完,他已經被衡玉掐了閉嘴訣,嘴巴張張合合,隻能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
衡玉聳肩,毫無誠意地解釋道““我隻是想找個人試試菩提糕到底苦不苦。”
“菩提性苦,菩提糕又怎麼會不苦。”了悟直接拆台。
衡玉:“……”
她也不糾結了,伸手拿起一塊菩提糕。
糕點是剛出爐的,溫度還熱乎著。
她把菩提糕放到麵前吹了吹,還嗅了嗅糕點的味道。
然後衡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起來——失策了,忙活了幾個時辰做好的糕點居然散發著一股青草味。
但被了悟和了念盯著,她又不好意思直接不吃。
輕咳兩聲,衡玉閉著眼睛咬了口糕點。
當糕點入口後,一股甘澀的味道從她的舌尖上蔓延開來。
衡玉用力咽下糕點,真誠誇道:“這果然是正宗的無定宗菩提糕。”
夠硬夠苦。
就和無定宗這個佛子一樣,硬邦邦的不知道該怎麼下嘴。
到最後,衡玉還是很給麵子地吃完手中的菩提糕。
但在了悟問她要不要再多來一個時,衡玉猛地搖頭:了悟對自己做出的糕點到底是什麼味道,他心裡就不能有點兒數嗎?
事實證明,他是挺沒有數的。
因為沒吃午飯的原因,了悟連著吃了四個菩提糕,吃到覺得有些撐了才停下來。
看他吃了這麼多,如果不是自己也嘗過菩提糕的味道,衡玉還得以為這是世間多難得的珍饈。
等到天色漸暗,衡玉要離開寺廟時,了悟裝了幾塊菩提糕放到籃子裡,讓衡玉帶回去吃。
衡玉:“……”
回到院子後,衡玉直接走進書房裡。
她把菩提糕隨手放到旁邊,走到桌案前鋪開紙張,研墨提筆練字。
字才練了一半,她察覺到有東西觸碰到自己在院中設下的結界。
抬手一揮,結界就此破開。
傳音紙鶴飛了進來。
衡玉展開傳音紙鶴,發現這是城主送來的,他在裡麵告知了範長平已經死去的消息。
在衡玉心中,此人早已是個死人。她隨手用靈力震碎紙鶴,繼續低下頭練字。
練完字後,衡玉取出那個樸實無華的玉盒,擺放在自己麵前。
她推開玉盒,靜靜凝視著那躺在盒裡的金色銀杏葉。
因為有靈力注入裡麵,即使脫落好幾天了,銀杏葉依舊像是剛從樹上脫落下來般。
“接下來我要做些什麼,才能真正打動這位佛子?”衡玉輕聲自語。
這兩個月來,她和了悟間你來我往,本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
這一回落了下風,下一局她肯定得想辦法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