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設和王愛梅對視一眼，沒明白薑合這是什麼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孫建設忍不住打斷了平靜：“……薑合？”
“……”薑合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抬頭，直視著孫建設，“我……”
薑合眼裡有一點猶豫和難過，王愛梅頓時心裡一喜。
以往薑合露出這個表情，那就是有戲。
他們這個小侄子，脾氣一向軟，即使不願意，也不會讓人太難堪。
薑合的語氣有點顫抖，但還是堅定地說完了那句話。
“我不借。”
……
……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幾秒鐘。
王愛梅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啥？”
孫建設臉色一變：“為什麼？”
薑合緩緩搖頭：“我沒有那麼多錢。”
孫建設的表情明顯不信，但他想著還有緩和的餘地，就準備繼續說下去。
薑合卻說：“即使有……也不會借的。”
……
這話就有點難聽了，王愛梅愣愣地看著他：“小合，你說什麼呢？”
薑合聲音很低：“……我以為，我家那套房子，是你們會問我要的最後一樣東西了。”
這話一出，屋子裡的兩個人臉色都變了。
孫建設臉色很難看，他看一眼王愛梅，沒好氣地說：“你看吧，我就說了，來了也白來！”
王愛梅忙扯他的衣袖，努力保持著笑臉，看著薑合：“小合，你這話可就有點傷人了，怎麼能說是要呢？”
“你不在A市，我們又急著用錢，那套房子留著也是沒人住，我們暫時拿去抵押一下貸款而已。”
她這次沒說會還，薑合卻也沒有反駁。
早就習慣了他們的貪婪，可他沒想到，他們會追到這裡來。
實在不想再把對話進行下去，薑合起身：“我還要去上課，你們沒事的話，回酒店休息吧。”
王愛梅忙跟著站起來，卻尷尬地笑笑：“我們來的急，還沒訂賓館呢……這附近有什麼比較好的賓館嗎？”
薑合搖搖頭：“我不知道，你們自己查一查吧。”
他一副要出門、請幾個人自己走的架勢，讓孫建設徹底惱了。
“薑合，我們專門大老遠跑來A市，不就是為了看你嗎！你怎麼這個態度！”
薑合沒說話，隻是垂眸看著他手腕上帶著的一個手環，上麵刻著A市吉祥物的標誌。
那是來A市旅遊時，幾乎人人都會買的紀念品。
他們分明是在A市到處轉了幾圈後，才來找的薑合。
薑合態度冷淡，對著孫建設的話也沒有太多的反應，反倒讓孫建設兩人無可奈何，又不能硬逼著薑合給錢，隻能先回去再想辦法。
王愛梅站起來，勉強笑著說：“那小合，你先上課吧，我們明天再來看你啊。”
薑合看她一眼，沒有回話。
王愛梅拉著孫建設往門口走，一邊走一邊給眼色：“急什麼，明天再說！”
兩人走到門口，這才發現孫昊去了廁所以後，居然一直沒有出來。
孫建設扯著脖子喊：“你在廁所乾嘛呢！”
“啪！”一聲，衣帽間的門突然開了。
孫昊從裡麵走了出來，一臉不耐：“催什麼催，這不是來了。”
王愛梅一愣：“你怎麼去那個屋了？”
孫昊聳聳肩：“無聊，到處轉轉。”
孫建設責備地看著他：“誰讓你亂進彆人屋的！”
孫昊白他一眼：“又不是他臥室，那是衣帽間。”
“啥間？”王愛梅問。
孫昊鄙視地看著她：“衣帽間，專門放衣服的！人家是大明星，衣服多的一個房間都放不下！”
王愛梅“嘖”了一聲，看向薑合的眼神也微微有點變了。
孫建設在門口又罵了一聲：“還走不走了，等著人家趕你們啊！”
……
三個人出了門，還在喋喋不休地爭吵。
薑合甚至能從他們的話裡聽到“有什麼了不起的，賺了錢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什麼明星，真把自己當皇帝了”、“那麼大個屋子，裝修也那麼好，還說自己沒錢，真裝”……
他麵無表情地關了門，站在門口很久都沒有動。
回望客廳裡，早已經亂七八糟，木質地板上淩亂的腳印、半開的冰箱裡少了不少飲料、還有僅從門口望過去都能看到裡麵一片淩亂的衣帽間。
……
薑合很難形容自己的情緒，他甚至分不出精力去感到憤怒或者難過。
他隻是安靜地拿起手機，打給了公司旁邊的酒店。
“訂一間房，我等下就過去，訂……我也不知道住幾天，先住著吧。”
……
放下電話，薑合去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他東西一向少，拿兩身換洗的衣服就可以了。
臨出門時，薑合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劇本。
他立刻朝沙發前的茶幾上看過去，卻沒有看到劇本。
薑合一愣，走過去仔細翻了翻。
在一堆瓜子皮、水果渣下麵，他終於翻到了。
劇本封麵上臟了一大片，全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油，把《長生盞》三個字都蓋住了。
暗黃色的油漬像是一片耀武揚威的旗幟，清楚分明地告訴著他，在彆人眼裡，他所謂的夢想，隻值得用來盛垃圾。
……
薑合在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全部爆發了。
隱忍了很多年的委屈、無處可訴的憤怒、和對舅舅一家最後的那點情分都斷了的絕望心情。
他抖得幾乎站不住，一點點蹲下來，手撐在地上，勉強讓自己不摔下去。
眼前是一片模糊，薑合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他隻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特彆難看。
“彆哭……”薑合用顫抖的、嗚咽的聲音，小聲對自己說。
“彆哭，他們不值得的，彆哭……”
……
……
俞鶴到山海星光門口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
他揉揉肚子，感覺自己也有點餓了。
不知道薑合吃飯了沒有，沒有的話帶他出去吃。
他將車停好，往山海星光大門進的時候，突然聽到幾個人罵罵咧咧地在說話，聲音很高，引起旁邊不少人的側目。
“白來一趟……這小子真是……”
“也不算白來……”
“真倒黴，明天……薑合……”
猛一下聽到“薑合”兩個字，俞鶴腳步一頓，目光朝那邊看過去。
看起來像一家三口，一對大約四十多歲的夫妻帶著一個年輕人正在朝外走。
他們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為首的中年人更是一臉戾氣，嘴裡不停地在罵著人。
三人走出了公司，俞鶴的眉頭卻深深皺了起來。
怎麼回事？
他大步朝安保室走去。
“俞先生，您出差回來了。”安保室的保安恭敬地站起來。
“那三個人，”俞鶴指了指三個已經走遠，隻剩下淡淡的背影的人，“是乾什麼的？”
保安看一眼他們：“哦，他們啊，是薑合的親戚，來找他的。”
俞鶴臉色一變：“什麼？！”
保安看俞鶴似乎沒理解，又解釋了一下：“那個男的說自己是薑合的舅舅，來看薑合了。”
俞鶴雙眼猛然睜大：“你放他們進去了？！”
“是、是啊……”保安被他的樣子嚇到了，說話也磕絆起來，“我給薑合的房間打了電話，薑合接了，還喊那個男的舅舅。”
俞鶴咬著牙：“所以你就讓他們上去了？！”
保安還在迷茫：“怎麼……了？”
俞鶴氣的臉色全變了：“我問你，薑合說了讓他們上去了嗎？”
“……”保安一下子明白了，臉色也變得慘白。
俞鶴喘著粗氣：“你可真是乾了件好事！”
他顧不上再說保安，轉身朝著電梯大步跑了過去。
跑到薑合房間外，俞鶴喘了口氣，伸手敲門。
“咚咚咚。”
裡麵卻一點回應也沒有。
俞鶴的心瞬間提了起來：“薑合？你沒事吧？”
“……薑合？”
……
眼看裡麵沒有人回應，俞鶴又打電話給了公司的保衛處：“查查監控，看薑合還在不在房間。”
過了一會兒，保衛處回話了：“門開的監控裡沒有薑合先生出門的畫麵。”
“……”俞鶴瞬間又急了，繼續敲門，“薑合！是我！俞鶴！”
……
過了一會兒，門裡終於有人回他了。
“……俞鶴哥，你找我有事嗎？”
俞鶴聽到薑合的聲音，鬆了口氣：“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
“嗯，”門裡的聲音很小，不仔細聽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俞鶴哥，我今天有點累了，想休息了。”
薑合的語氣客氣又平淡，俞鶴卻直覺不對：“薑合，你先開下門好嗎？”
“……”薑合沒說話。
俞鶴急的汗都出來了，他捏著拳頭想了半天，還是轉身給傅山海打了個電話。
……
傅山海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葉樂樂的合約問題，連違規金都沒心情和對方討價還價，出了門就直奔車上。
路過一個紅綠燈時，傅山海扭頭看了旁邊的店麵。
那是一家非常顯眼的粉紅色店麵。
似乎是薑合很喜歡的一家蛋糕店。
傅山海猶豫了幾秒，還是停了車，去店裡買了塊剛做出來的紅絲絨蛋糕。
這個時間點，薑合應該吃了午飯了，就當是飯後甜點吧。
傅山海剛拿到蛋糕，手機突然響了。
他轉身往門外在，順手接起電話。
“俞鶴，怎麼了？薑合呢？”
……
傅山海推店門的手突然一頓：“你說什麼？”
……
隨著電話裡俞鶴說的越來越詳細，傅山海的臉色幾乎是瞬間黑了下來。
隱約著還帶著暴躁和心疼。
……那家人，那個他已經查清楚情況，隻是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的一家人，居然敢上門來找薑合的麻煩。
傅山海眼底的陰雲迅速聚集，在聽到俞鶴說薑合現在躲在房間裡不願意出來時，呼吸又猛地一窒。
隻是想到薑合現在可能的畫麵，他都無法忍受
“……”傅山海深吸一口氣，快速說，“時刻注意薑合的情況，我馬上過來。”
掛掉電話，傅山海猛地推開店門，朝著停車的位置大步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晚上八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