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宸王殿下親自來侯府接親了?!
在場的其他人終於回過神來,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楚千塵自己掀起了大紅蓋頭,朝屋外看去,燦然一笑。
身著大紅嫁衣的少女這一笑,宛如枝頭的朵朵大紅牡丹瞬間齊放,嬌豔欲滴。
太好了,王爺平安回來了!
高興之後,她心裡又擔心顧玦這一路從西北到京城快馬加鞭,身子不知道撐不撐得住。
一會兒她得好好給王爺診個脈。楚千塵心裡思忖著。
琥珀喜出望外,心徹底放下了,笑道:“姑娘,吉時到了,您先去辭彆父母吧。”
緊接著,那圓臉小丫鬟又補了一句:“對了,宸王府的人說,讓姑娘慢慢來,不著急,反正新郎進門前還要攔門呢。”
宸王來得實在突然,侯府隻好臨時改變了一些儀程,方才幾個少爺匆匆跑去大門那邊攔門,順便為難一下新郎官。
今日陪宸王一起來迎親的還有一溜年輕男子,個個英氣勃發的,聽說不是將軍,就是指揮使,還有個小王爺,全都是非富即貴。
小丫鬟想著大門那邊的熱鬨,不禁目露異彩。
琥珀:“……”
琥珀覺得侯府恐怕也沒幾個人真敢攔著宸王。
金嬤嬤已經傻了,驚得不知所措。
也沒人理會金嬤嬤了,琥珀與另一個丫鬟連忙攙著楚千塵去了正堂。
正堂裡喧嘩嘈雜。
太夫人、楚令霄、沈氏以及各房的老爺夫人們全都到了,氣氛很是古怪。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湧向了楚千塵,神情各異,多是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色。
廳堂內的那些聲音霎時好像被吸走了似的,鴉雀無聲。
顯然,在場的楚家人也都知道了宸王親自來迎親的消息。
大概也唯有沈氏是喜大於驚了。
喜的是宸王來了,驚的也是宸王竟然來了。
震驚之後,她心裡略略有了幾分寬慰:太好了,今天這大婚不會太過寒酸了。
沈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宸王既然抱病親自來侯府迎親,那代表著他是認同了這門親事的。
這京中之人慣會捧高踩低,今天宸王若是不來,由楚千塵抱著公雞上花轎,那麼這門親事就是“衝喜”,即便楚千塵有宸王妃的身份,也注定低人一等,以後她出門與京中那些女眷往來,旁人也不會把她放在眼裡。
這時,金嬤嬤也追著楚千塵來了,疾步匆匆。她身後還跟著那個抱著大公雞的小內侍,大公雞被顛得雞冠亂顫,“喔喔”叫著,打破了屋子裡的沉寂。
沈氏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金嬤嬤,嘲諷道:“金嬤嬤,這下可以不用抱公雞了吧?”
“……”金嬤嬤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臉色不太好看。
陳嬤嬤給一個婆子使了一個眼色。
那婆子就大步走上前,大著膽子一把從那小內侍懷裡把那隻公雞給搶走了,還笑嗬嗬地說了一句:“今天廚房可以加菜了。”
金嬤嬤的臉色更難看了,到現在,腦子裡還亂哄哄的。
很快,就有小丫鬟拿來了蒲團,蒲團放在了楚令霄和沈氏的正前方。
楚千塵在琥珀的攙扶下,跪在了柔軟的蒲團上,可她的身子卻是明顯偏向了沈氏,端端正正地對著沈氏磕了三個頭。
她辭彆的不是雙親,唯有嫡母沈氏而已。
沈氏眼眶一酸,望著眼前雪膚玉貌、明眸皓齒的新娘子,隻覺得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塊肉似的,差點沒哭出來。
但她還記得今天是楚千塵大喜的日子,壓下了心頭的酸楚,柔聲道:“塵姐兒,宸王殿下親自來迎親,看來對你很是看重。”
沈氏神色溫和地笑著。
她這番話是故意說給太夫人、楚令霄他們聽的。
太夫人、楚令霄他們都像是啞巴似的,一語不發,驚疑不定地彼此交換著眼神。他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宸王竟然來了,宸王不是病得下不了榻了嗎?
楚千塵無聲地抿唇一笑,給了沈氏一個寬慰的微笑,仿佛在說,她會好好的。
沈氏:“……”
沈氏的眼眶又開始泛紅了。
陳嬤嬤看得出自家夫人的激動,生怕她失態,乾咳著提醒了她一聲。
沈氏趕緊收拾心情,又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以順為正。”
這番話再尋常不過,本是女子出嫁前,母親訓誡女兒的說辭,千篇一律,沈氏早就倒背如流,隻是此刻道來,卻如此艱難。
她的塵姐兒要出嫁了!
楚千塵再次磕頭,叩謝沈氏的教誨,跟著,沈氏就讓琥珀與陳嬤嬤把楚千塵給扶了起來。
看著這母慈女孝的一幕,楚令霄麵沉如水。
“塵姐兒,你今日出嫁,可去給你姨娘磕了頭?”楚令霄不悅地質問道。
沈氏微微蹙眉,太夫人揉了揉眉頭,心裡也覺得楚千塵未免太絕情。
至於在場的楚家其他幾房人隻當看好戲。
楚千塵已經立定,從容地撫了撫衣裙,然後才朝楚令霄看去,淡淡道:“父親大概忘了,皇上半個時辰前下了聖旨。我已經是堂堂正正的親王妃,何需對姨娘屈膝?”
這丫頭還沒嫁出門,就知道拿王妃的名頭來壓他這個父親了!楚令霄重重地一拍案,怒聲道:“楚千塵,你說的什麼話,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沈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冷笑道:“侯爺,這番話您不如去和宸王殿下說說如何?”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現在楚千塵等於已經是宸王府的人了。
楚令霄這個人一向是欺軟怕硬,她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在宸王跟前讓他的王妃給一個姨娘磕頭,說他的王妃是白眼狼。
“……”楚令霄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正想再斥,卻被廳外的一個聲音打斷了。
“宸王殿下已經進門了。”有一個穿著簇新短打的小廝快步跑了過來。
廳堂內的氣氛霎時又是一變,再次靜了一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廳外望了過去,儀門那邊的大紅花轎旁,多了一道著大紅吉服的身影。
那鮮豔的大紅色如火般奪目,不同於普通的新郎吉服,這身吉服上繡著金燦燦的四團龍紋,也昭顯著他尊貴的身份。
身形頎長的俊美青年麵如冠玉,目似朗星,豐神俊朗,風采奪目,連那天際的驕陽都被他襯得黯然失色。
顧玦一向喜歡穿素色,兩世以來,楚千塵還是第一次看到顧玦穿這種鮮豔的大紅色,一瞬間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楚千塵直直地望著他,全然沒注意隨行的其他人,眼裡隻剩了顧玦,心裡略略鬆了口氣:王爺的精神看著還不錯!
正堂內,所有人都看呆了。
也不知道是誰呆呆地問了一句:“這就是宸王殿下?”
“是宸王殿下。”二老爺楚令宇肯定地說道。
宸王顧玦今年回京後,大部分時間都閉門不出,京中沒多少人見過顧玦,可是在顧玦去北境從軍前,見過他的人可不少。
雙胞胎之一的楚千螢天真地說道:“二姐夫長得可真好看!”
少女天真單純的話語打破了廳堂裡那種古怪的氣氛,沈氏差點沒笑出來,對著楚雲逸招了招手道:“逸哥兒,吉時到了,趕緊背你二姐姐上花轎吧。”
沈氏親自幫楚千塵把大紅蓋頭又蓋上了,琥珀攙扶著楚千塵趴到了楚雲逸的背上。
楚千塵都來不及反對,身子已經被楚雲逸輕鬆地背了起來。
少年的身形清瘦,可是雙臂十分結實有力,遊刃有餘地背著楚千塵往前走。
他的眼睛望著前方那個著大紅吉服的青年,小聲地對背上的楚千塵說道:“他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他的腦海裡不禁想起上次父親和祖母想讓楚千塵暴斃的那一幕幕……
對於楚千塵來說,楚家是靠不住了,但是她還有自己這個弟弟,等到他將來在軍中立功,掙下一份前程,就能給她當靠山了。
鬱七他們說了,姑娘家出嫁後,要是沒有娘家撐腰,就會被婆家輕慢。
他們說得果然沒錯,否則宸王又怎麼會現在才露麵!
楚雲逸狠狠地瞪著顧玦,目光猶如烈火灼灼,帶著幾分挑釁,幾分警告,意思是,楚千塵可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女!
楚千塵蒙著蓋頭看不到楚雲逸的表情,卻能聽出少年語氣中的鄭重,勾唇笑了,對著少年輕聲道:“好!”
楚雲逸從這個字中得了莫大的鼓舞,唇角壓抑不住地翹了翹,在心裡對自己說,他一定要更努力,他可比楚雲沐那個傻小子要靠得住多了!
顧玦望著前方那個對自己充滿敵意的少年,挑了挑眉梢。
陪著顧玦一起來接迎親的薛風演興致勃勃地來回看著顧玦與楚雲逸,小聲說:“這是楚雲逸,楚……王妃同父同母的弟弟。”
說話間,背著楚千塵的楚雲逸走到了一丈外。
忽然,一陣暖風猛地自東北方拂了過來。
楚千塵頭上的大紅蓋頭被風吹起了一角,露出她的半邊臉龐。
眼前一亮,她下意識地抬眼,恰好與顧玦目光相撞。
楚千塵下意識地顧玦抿唇一笑,笑得眉眼彎彎。
她的大紅頭蓋被風吹起一半,其中一角恰好擋住了楚雲逸的眼眸,楚雲逸停下了腳步。
全福人緊張地低呼了起來,生怕新娘子的頭蓋被風吹落了。
楚雲逸與全福人的動作都沒顧玦快,顧玦大步上前,一抬臂,輕而易舉地把趴在楚雲逸背上的楚千塵撈了過來。
楚千塵感覺腋下一緊,身子被抱了起來。
她正心虛著,所以一動也不敢動,心道:她沒按照王爺的意思做,王爺肯定是生氣了吧。
不過……
她安慰自己,這都是蘇慕白的主意,她可以解釋的,王爺要真生氣的話,應該罵蘇慕白去。
楚千塵繼續笑,笑容更甜,更軟,更俏了。
顧玦動作輕柔地把她放進了花轎中,還順手替她調整了下大紅蓋頭的位置,然後,花轎的簾子落下,把新娘子藏在了轎中。
楚雲逸:“……”
金嬤嬤:“……”
全福人:“……”
楚雲逸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新娘子上了花轎後,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就又響了起來。
有人喊了聲“起轎”,花轎就一搖一擺地由轎夫抬出了侯府,走在最前麵的是騎在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馬上的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