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霄氣得五官猙獰,眼眸中布滿了如蛛網般的血絲。
楚千塵隻覺得好笑,形容間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諷,“薑姨娘真是我親娘嗎?”
早在前世,她就明白了一件事,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為人父母的。
況且,她欠楚家的賬早在前世就已經清了。
“……”薑姨娘的臉色如同刷白的牆似的,慘白慘白的。
兩行晶瑩的淚珠刷的滾落麵頰,一滴一滴,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眼眶中淚眼朦朧。
她即便是哭起來,也是那麼漂亮,那雙欲語還休的眸子仿佛蘊藏著無限的委屈與難言之隱。
又仿佛……對鏡演練過數百乃至數千遍。
楚千塵深深地凝視著薑姨娘的臉,麵上沒有一絲波瀾,連眉梢都沒動一下,看得周圍不少人都感慨萬千,覺得這位宸王妃真是心硬如鐵。
反倒是京兆尹從容得很,見怪不怪。
有道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這官位叫著好聽,其實平日裡管得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哪家哪戶沒有些茶米油鹽的瑣事,越是大戶人家越是荒唐……隻不過,很多事都鬨不到京兆府去而已。
打個比方說,誰家沒死過姨娘呢。
大部分的姨娘身契都捏在主家手裡,死了也是白死,最多賠筆銀子,事情就算完了,但也有鬨大的,年初就有個男子狀告威武將軍府的二公子謀殺他的妹妹,他妹妹是將軍府的侍妾,不過是個良民……
京兆尹看似一臉肅然的樣子,其實早就魂飛天外了。
太夫人皺了皺眉頭,覺得楚千塵未免不依不饒,連不認親娘這種話都敢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口,簡直就是荒唐!
偏偏顧玦在這裡由著她胡鬨,也不知道是真想護著她,還是故意讓侯府丟臉……
想到這裡,太夫人的心沉得更低了。
無論顧玦到底是什麼目的,這件事都必須止於侯府,不能再鬨下去了,否則,損的是侯府的臉麵,與他宸王何乾!
侯府丟了臉,連帶宮裡的楚貴妃與二皇子也會跟著受牽連。
太夫人狠狠地咬了咬牙,一狠心,對著楚令霄斥道:“逆子,你寵妾滅妻,你爹不在了,今天我就替他教訓你一下。”
太夫人心如刀割,但隻能硬著心腸往下說:“按家法,杖十……”
她本來要說罰十杖,卻見顧玦嘴角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的心臟猛地一顫,連忙改了口:“二十……不,三十板!”
這樣總可以了吧!!
太夫人的心更疼了,無論她再怨楚令霄被薑敏姍這狐媚子迷了心竅,楚令霄也是她兒子,是從她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血肉。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母親!”楚令霄難以置信地脫口喊道,得了太夫人一個滿含警告的冰冷眼神。
麵對其他人時,太夫人隻能選擇賠笑,轉頭對著京兆尹再次致歉道:“慚愧,侯府的家務事倒是驚動汪大人,讓汪大人見笑了。”
“今日不能好生招待汪大人,改日老身再去向汪大人府上致歉。”
太夫人客客氣氣,把話說得十分漂亮。
京兆尹敷衍地應了兩聲“哪裡哪裡”,目光下意識地去看顧玦的臉色。
其實,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反正這裡肯定是宸王最大,宸王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否則,自己就是想走,那也走不了啊。
見顧玦不語,京兆尹略略鬆了口氣,負手而立,板著臉告誡道:“楚太夫人,有道是,一屋不掃而一掃天下,您可要好好管教令郎。”
他沒點名道姓,但話裡話外,分明就是在說楚令霄內宅不寧,寵妾滅妻。
太夫人:“……”
楚令霄:“……”
跟著,京兆尹看向了顧玦,揖了揖手,又是另一張麵孔,恭敬而殷切。
他想問這位祖宗他可以走了沒,卻聽顧玦道:“家法呢?”
這三個字自然不是對京兆尹說的,太夫人的臉色霎時黑了下來。
太夫人深吸一口氣,對著王嬤嬤吩咐道:“還不趕緊家法伺候!”
這句話讓楚令霄、薑姨娘和劉氏的臉色都難看至極。
顧玦這是要當著京兆尹和今天這麼多楚氏族人的麵杖責他們,以後他們還哪裡有臉做人!
京兆尹也不敢開口說告辭了,隻能就這麼看著,看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取來了三根足有三指寬的厚板子,看著楚令霄、薑姨娘和劉氏被押著伏在了長凳上,看著這三根板子劈裡啪啦地打在他們的臀部上……
“一、二、三……”
婆子們儘心儘力地報著數,手下是一點也不敢偷懶,更不敢糊弄。
宸王還在這裡看著呢,說得難聽點,萬一宸王不滿意,讓京兆府的衙差再打一遍,那隻會更麻煩!
京兆尹瞧著神色鎮定,其實心裡是唏噓不已,覺得宸王果然囂張,哪有女婿回門,把嶽父打一頓的道理。
狠!實在是夠狠!
他的目光忍不住往顧玦身旁的楚千塵身上瞟,驚訝地發現她從始而終都是雲淡風輕。
任那庭院中楚令霄、薑姨娘三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楚千塵卻是始終不動如山,跟這戲樓中的其他楚家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劉氏被罰得最輕,當婆子數到“十”後,就立刻收了木板。
“娘!”
楚千菱等二房的姑娘公子們都朝劉氏湧了過去,把滿頭大汗的劉氏給扶了起來,又有人高喊著說大夫怎麼還不來……
楚千菱怨毒地朝楚千塵的方向瞪去,心中憤恨,卻又不敢說什麼。
畢竟,現在的楚千塵簡直就是一頭見人就咬的瘋狗,她瘋起來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打,還打得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