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神情各異,有的人皺了皺眉頭,有的人暗歎楚雲逸衝動,有的人不置可否,也有的人看向楚雲逸的眼神中帶上了一抹同情。
雖然這件事是史子策挑釁在前,但是楚雲逸確實是動手了,等於是讓人抓住了把柄。
永寧侯府出了這樣的事,在他們看來,這楚雲逸就該夾著尾巴做人。
“肅靜,這件事交由我處置。”鄭監丞負手又朝楚雲逸走近了兩步,偏頭打量著他,然後嗬斥道,“楚雲逸,國子監招你們入學,是來學習的,可不是來打架滋事的!”
“像你這樣的學生隻會帶壞國子監的風氣,我們國子監可收不起。”
“明天你就不用來了!”
鄭監丞看著一派正氣凜然、秉公處置的樣子,這不知情的人看來,隻會覺得合情合理,還要讚他一句公正。
史子策捂著被踩痛的手腕,得意地勾唇笑了,給了楚雲逸一個挑釁的笑容。
楚雲逸還沒說話,他身旁的青衣少年忍不住開口為他辯解道:“鄭監丞,楚雲逸動手固然不對,可這是史子策他們先來挑釁的……”
“沒看到他把彆人打成這樣了嗎?!”鄭監丞擰了擰眉頭,不悅地打斷了青衣少年,沉聲訓誡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是國子監的學生,除了學習,還要擦亮眼睛,彆跟人學壞了,敗壞了風氣。”
“……”青衣少年隻是監生,對上監丞,自然是氣弱,少年那年輕青澀的麵孔漲得通紅。
他還想說什麼,卻被楚雲逸按住了肩膀。
圍觀眾人中不禁有人暗暗搖頭,覺得他太衝動了,楚雲逸已經被開除了,可這少年以後還要在國子監讀書呢,得罪了鄭監丞,以後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史子策現在有了鄭監丞為了靠山,一下子就覺得揚眉吐氣了,斜眼冷睨著楚雲逸和青衣少年,狐假虎威道:“鄭監丞,這等不守規矩的學生還留在國子監做什麼?!”
“也是。”鄭監丞嘴角勾出一個冷笑,指著青衣少年道,“你……既然你這麼喜歡與楚雲逸一起,明天起,你也不用來了。”
青衣少年霎時麵色由紅轉白,眼睛瞪大。
楚雲逸雙拳緊握,上前了兩步,與鄭監丞對峙道:“王兄並無過錯,憑什麼開除他?!”
身形修長的少年已經比鄭監丞高出了半個頭。
“憑什麼?!”鄭監丞理所當然地嗤笑了一聲,“憑我是監丞!”
他身為監丞,以“目無師長”的名義,開除一兩個監生也不算什麼,反正這姓王的,也不是什麼勳貴人家出生,他也不怕得罪了。
今天正好殺雞儆猴,給大家一個教訓,也免得以後什麼人都敢反駁自己,簡直是不懂規矩!
“嗬。”
一聲低低的輕笑忽然自某個方向傳來,還有一片半黃的落葉被秋風卷了過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了下來。
人群中,某個聲音驚詫地喊道:“黃司業!”
眾人都朝同一個方向望了過去,就見一個頭發花白、留著山羊胡的老者就站在兩丈開外,正是國子監的黃司業。
黃司業的身旁,還有一個二十來歲形貌俊逸、英姿颯爽的青年,身量高挑,著一襲靛藍色細紋直裰,腰絛帶。
楚雲逸的目光落在了這個青年身上,目光一閃。
他認得他,宸王府的唐禦初,他在玄甲營時也見過這個人。
唐禦初似笑非笑地說道:“黃大人,國子監還真是熱鬨。”
他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黃司業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氣惱地瞪著鄭監丞。
其實,鄭監丞收了史家好處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這在國子監也算不了什麼,每年總有這麼幾個托關係的,大家一般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彆做得太難看就行。
隻不過史子策不成器,就算鄭監丞有心幫扶,可史子策無論是文試還是武試,都差了楚雲逸太多,國子監當然是擇優錄取了楚雲逸。
剛才這裡發生的事,黃司業已經聽人稟了。
這件事很明顯了,因為楚令霄剛犯了事,史子策見楚家敗落,就想踩楚雲逸一腳,而鄭監丞明擺著是在幫史子策欺壓楚雲逸,本來這都不算什麼,卻偏偏被宸王府的人看到了,這不是犯蠢嗎?!
黃司業對著唐禦初賠笑道:“唐校尉,見笑了。”
他轉而麵向鄭監丞時,卻是另一副麵孔,板著臉不客氣地斥道:“鄭監丞,你身為監丞,掌管繩愆廳,自當明察秋毫,賞罰分明,方能服眾!你不曾問來龍去脈,就擅斷對錯,簡直糊塗!”
黃司業口沫橫飛地把鄭監丞罵了一通。
司業是從四品,在國子監裡,隻低於國子監祭酒,自然是有資格訓斥鄭監丞的。
鄭監丞被他訓得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周圍的其他人皆是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像啞巴似的,一片寂然,包括連鄭監丞都沒想到黃司業會幫楚雲逸說話。
也有聰明人開始品出些味道,猜出了黃司業身邊這人的身份似乎不簡單,才會讓黃司業不惜斥責鄭監丞,也要保下楚雲逸。
唐禦初悠然地背手而立,上下打量了楚雲逸一番,暗道:幸好他來得是時候,楚雲逸沒吃虧。他們王妃的弟弟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的!
黃司業眼角的餘光則在注意著唐禦初,見他不說話,覺得對方是不滿意。
黃司業緊張地以袖口擦了下額頭的冷汗,又道:“鄭監丞,你濫用職權開除學生,暫時停職,回去反省一下。”
“……”鄭監丞雙腿發軟,背後出了一片冷汗。
“還有你……”緊接著,黃司業的目光看向了形容狼狽的史子策,“你不是國子監的監生吧!無關緊要之人不得隨意進國子監!”
思緒間,他衡量利弊,下了狠心,又道:“你們史家托人想讓你進國子監的事,我也知道了,國子監乃大齊第一學府,可容不下這種行為。”
“你,國子監終身不錄。”
他最後這句話等於是判了史子策死刑。
史子策的麵色霎時如牆紙般刷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是他被楚雲逸給揍了,現在國子監非但不開除楚雲逸,反而是他再也沒機會進國子監了。
國子監居然敢這樣對他!
其實,黃司業說這番話時,也是有點慌的,但是今天他才剛跟唐禦初擔保會照應楚雲逸,結果唐禦初還沒出門,鄭監丞就鬨出這種事打他的臉。
要是宸王府的人認為他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那麼他豈不是要因為鄭監丞和史子策,平白得罪了宸王府?!
史家不過一個侯府,就算再討好康鴻達,也比不上宸王府,試想連連皇帝都壓不下宸王府,他不過一個區區的國子監司業,又怎麼敢招惹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