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凰周身發涼,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在抱琴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
她趕緊又上了她的馬車,也讓車夫趕緊回侯府。
沈氏已經兩個月沒有回侯府了,她的歸來猶如一塊巨石墜入湖中,在整個侯府激起一片浪花。
侯府的下人們分彆跑去各房稟報,也有門房婆子去了榮福堂稟報:“太夫人,大夫人回來了!大夫人回來了!”
太夫人麵上一喜,心裡鬆了一口氣,覺沈氏也不算太沒分寸,還知道自己回侯府。
這就好了!
太夫人目露異彩,挺了挺腰板,吩咐道:“跟大夫人說……”
她本想想晾一晾沈氏的,擺擺架子的,可話說了一半她就改變了主意。
侯府如今正指著穆國公府呢……
太夫人改口吩咐王嬤嬤親自去把沈氏請來,又吩咐大丫鬟道:“你去把我那兩卷雲錦拿來……對了,再把那套蓮子米大小的珍珠頭麵也一並拿來。”
大丫鬟知道太夫人這是要哄沈氏高興呢,唯唯諾諾地應了。
不一會兒,王嬤嬤就領著沈氏進來了,神情有些古怪。
“阿芷。”太夫人擠出一個殷勤溫和的笑容,打算好言哄哄沈氏。
可後麵的話還沒出口,就見兩個婆子押著一個形容狼狽的青衣婦人跟在沈氏的身後走了進來。
兩個婆子粗魯地推了一下,薑姨娘驚叫了一聲,踉蹌地摔了下去,屈膝跪在冷硬的地麵上。
她的頭發鬆散了一些,連鬢發間插的那支竹簪也歪了,臉色蠟黃,眼底下一片烏青,乍一看,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村婦似的,與從前判若兩人。
太夫人愣了一下,這才遲鈍地認出跪在地上的婦人竟然是薑姨娘,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妙的預感。
緊接著,門簾再次一翻,楚千凰也快步進了次間,眉宇緊鎖,神色焦急,欲言又止地喚了一聲:“祖母。”
“……”太夫人緊緊地攥住了手裡的流珠串,眸色幽深。
她本來就擔心薑姨娘回來會讓沈氏不高興,沒想到薑姨娘居然被沈氏撞了個正著。
太夫人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看向楚千凰的眼神中透著一絲不虞,覺得她做事也太不仔細了。
“敏姍,你不是應該在浣衣坊呢,怎麼回來了?!”太夫人試圖先發製人,率先對著薑姨娘斥道。
她隻裝作不知道薑姨娘偷溜出來的事,神色嚴厲。
她想快點了結了這件事,立刻吩咐王嬤嬤道:“還不趕緊把薑姨娘送回浣衣坊去!!叮囑浣衣坊務必要把人給看緊了。”
太夫人這番話當然是特意說給沈氏聽的,目的是為了安撫沈氏的情緒。
王嬤嬤連忙應聲,走向薑姨娘,卻被沈氏帶來的一個婆子擋住了前路。
“不忙。”沈氏含笑道,神色淡淡。
屋子裡靜了一靜,氣氛有些微妙。
眾人神情各異,全都看著太夫人與沈氏,或是忐忑,或是擔憂,或是局促,或是噤若寒蟬。
唯有沈氏氣度從容,優雅如斯。
沈氏優雅地對著太夫人福了福,“母親。”
她請了安後,就徑自在下首的一把圈椅上坐下了。
見沈氏神情平靜,太夫人還以為沈氏她已經消氣了,含笑道:“阿芷,你可回……”
“母親,”沈氏一點也不客氣地打斷了太夫人,“楚令霄這次被判了流放八百裡,您有什麼打算嗎?”
太夫人的心起起伏伏了好幾回,聽沈氏這麼一說,心又放下了,猜測沈氏是心軟了。
太夫人故意歎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道:“哎,令霄這次先是下天牢,現在又要流徒,這一次真是吃了大苦頭了。”
“我想想就心疼啊。”
太夫人說著,眼睛就紅了起來,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
沈氏撫了撫袖,悠然道:“那就讓薑敏姍陪他一起去好了。”
此話一出,屋子裡霎時陷入一片死寂。
“……”
“……”
“……”
丫鬟們全都垂下了頭,盯著鞋尖,隻當自己不存在。
“……”薑姨娘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纖細的身子劇烈地一顫。
那些個流放地全都是偏遠之地,要麼人煙罕至,要麼是處於戰亂中的邊境,不僅荒蕪,而且還危險。
犯人到了流放地後,還要做苦力,遠比在浣衣坊洗衣裳要辛苦多了。
在浣衣坊,她還有可能偷溜出來,可要是到了流放地,她就是插翅也難飛。
屆時楚雲逸和楚千凰都在京城,與她相隔千裡,就算她遇上什麼事,想要求助,那也是求救無門。
要是沈氏收買了流放地的官差的話,那麼,她還能活著回京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