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一想也是,這可是要送給太後的壽禮,多少銀子都是值得的,宸王妃或者王府的管事們要是紆尊降貴地跟一個商戶討價還價,傳到太後耳裡那像什麼樣。
說得再難聽點,這偌大的京城還有誰敢對這宸王獅子開大口呢?!
“賀老板,隨我來吧。”李管事領著賀老板去了賬房,留下了那個裝著翡翠觀音像的木匣子。
王府的效率很快,一盞茶功夫後,賀老板就捧著一張熱騰騰的五萬兩銀票從賬房出來了,他與李管事都十分滿意,笑容滿麵。
從賬房到大門的路上,李管事對待賀老板的態度明顯和善了不少,笑道:“賀老板,要是下回你又得了什麼寶貝,記得先來與我說,不會虧待你的。”
賀老板笑眯眯地應下了,然後順勢道:“李管事,我上個月才剛從江南回來,江南盛產茶葉綢緞,我這裡還有些江南的綢緞,也不知道王府要不要?”
李管事停下了腳步,略有遲疑,“王府已經定好了冬衣,可做春裳又太早了點……”
賀老板忙又道:“李管事,你還不知道?前陣子江南那邊亂著呢,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運回這幾車絲綢。”
“現在江南動亂的消息還沒傳開,我估摸著來年江南的綢緞肯定是供不應求。”
他一邊說,一邊又悄悄地打量起四周。
他們正在一棵樹葉半黃的梧桐樹下,西北方是一段曲折蜿蜒的遊廊;再往右有一棟三層的閣樓;東北方是一個八角涼亭與一片翠竹林,一條鵝卵石小徑深入竹林,通向一個院落。
風一吹,根根翠竹隨風搖曳著。
李管事似乎被說動了,捋著胡須道:“不如這樣,我待會就去請示一下大管事,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突然間,賀老板的目光一凜,注意到竹林中有一道身著白色僧袍的身影,在碧綠的竹林中時隱時現。
這是……
賀老板瞳孔猛縮,死死地盯著那道白色的背影,身形也繃緊了,宛如一枚釘子般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他望著竹林太久了,李管事立刻就注意到了,變了臉,麵沉如水。
李管事飛快地往旁邊挪了一步,擋住了賀老板的視線,沒好氣地斥道:“你在王府東張西望什麼!這裡可是宸王府!”
“算了,你走快點!!”
李管事翻臉像翻書似的,態度一點也不客氣。
話語間,就有兩個人高馬大的王府侍衛來了,隻是幾道冷冷的目光射來,就有種如泰山壓頂的威壓力。
賀老板趕緊賠笑:“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轉身時,飛快地又往竹林方向望了一眼,但是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了。
竹林中空蕩蕩的一片,隻有一隻黑貓“嗖”地一下躥過,轉眼就沒影了。
賀老板被兩個王府侍衛半推半趕地驅逐出了王府,緊接著,王府的角門就“砰”的一聲關了,關得嚴嚴實實。
他的一個隨從上了一步,小聲道:“爺?”
“……”賀老板恍若未聞,回首盯著那道閉合的角門,目光閃爍不定。
他肯定沒看錯,竹林中的那道身形一定是大皇子烏訶迦樓。
賀老板眸色陰鷙,一言不發。
宸王府就跟一個鐵桶似的,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去,若不是這個機會他怕是也沒法進去一探究竟,沒想到真讓他看到烏訶迦樓了。
果然,烏訶迦樓沒死,還被顧玦帶來了大齊的京城。
他必須得趕緊回去稟報郡王才行。
“走!”
賀老板丟下這句話後,上了一輛青篷馬車,馬車匆匆地離開了,王府外又變得空蕩蕩的。
沒人注意到王府的角門又開了一道縫,一道銳利的目光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
不一會兒,角門再次關閉。
李管事又換了另一張麵孔,唇角自得地勾了勾,然後就負手離開了,連步伐都比之前矯健沉穩。
方才趕人的兩個王府侍衛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在說,薑還是老的辣!
李管事又返回了韶華廳。
楚千塵還在廳中,一手隨意地把玩著那個帝王綠的翡翠觀音像。
黑貓蹲在地上,睜著一雙同樣碧綠的眼眸,仰首盯著那尊觀音像,琥珀有些緊張,生怕它下一瞬就伸出貓爪子往楚千塵的手背上一拍……
“王妃,人走了。”李管事含笑稟道。
楚千塵讚道:“辦得很好。”
這翡翠觀音像也確實是極品,對方也算是花了一番心力了,這一次算是一石二鳥,不,是一石三鳥才對。
楚千塵抿唇淺笑,眼眸清亮如星辰。
那個什麼賀老板還自以為他們沒有露出破綻,卻不知道宸王府的人都是從軍中退下來的,比誰都要敏銳。
李管事出府去見賀老板時,第一眼就發現了,賀老板帶來的兩個隨從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中人士,從他們的站姿、手上的粗繭,還有眼光四方、耳聽八方的警覺心等等。
他們雖然特意換了一個木匣子裝這尊觀音像,但是,從那紅絲絨布散發出來的氣味來看,那是一種南昊宮廷特有的熏香,名為朱頂香。
而探子也早就查探到,南昊使臣團這次帶了一塊翡翠觀音像,作為給三公主的聘禮。
“接下來就先等著吧。”楚千塵揮了揮手,示意李管事退下吧。
等對方先動!
楚千塵把觀音像放回了匣子裡,又吩咐琥珀重新去找個匣子裝這尊觀音像。
楚千塵的心情好極了,覺得今天這事辦得漂亮,打算去找王爺討賞。
結果,蔡嬤嬤來了。
“王妃,朱繡坊的人來了,說您的新衣製好了,您趕緊去試試吧。”
這套新衣是楚千塵後天進宮要穿的。
楚千塵隻好又臨時改變了計劃,先回了一趟正院,花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試好了新衣。
朱繡坊的人又急匆匆地帶著新衣離開了,連夜就把衣裳修改好了,等到十月初九,楚千塵就穿著這身新衣進了宮。
今天赴宴的女眷不少,楚千塵到得不早也不晚。
本來她的朱輪車隻能停在宮門外,進門後,她需要步行到鳳鸞宮,但是今天她一下車,就看到了單嬤嬤。
“王妃,”單嬤嬤快步走到楚千塵跟前,福了福身,笑得還是那麼殷勤熱情,“皇後娘娘特意給王妃安排了肩輦。”
她身後,兩個內侍抬著一個肩輦過來了。
楚千塵看著那個華麗的肩輦,神情平靜。
皇後可是從來沒有這麼妥貼過。
而且,皇後也從來不是一個體貼的人。
“兩位王妃,這邊請。”這時,一個青衣內侍從楚千塵身邊走過。
他走在前麵,給後方兩個五十歲出頭的老王妃領路,後麵還跟著幾個宮女、丫鬟與嬤嬤,一行人忍不住朝楚千塵看了一眼。
“皇後娘娘真是周到。”楚千塵笑眯眯地說道,心道:無事獻殷勤……
但是,既然有肩輦可以坐,她也不會勞煩自己的雙腿,她上了肩輦,由著那兩個內侍把她抬到了鳳鸞宮,方才重新落地。
鳳鸞宮裡,除了鳳座上的皇後以外,還有四五人在。
皇後還是那般雍容華貴,真紅鞠衣外罩黃色繡金龍紋大衫,深青霞帔,頭上戴著一頂綴滿了寶石、發釵的雙鳳翊龍冠,珠冠把她的三分氣度襯托成了七分,也同時映得她的麵目顯得有些模糊,讓人隻記得那華麗的珠翠冠,而記不住她的容顏。
楚千塵一到,殿內就靜了一靜。
幾個女眷的目光全都落在楚千塵身上。
楚千塵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她一眼就看出來了,皇後瘦了一圈,約莫最近沒少為太子的事煩心。
“參見皇後娘娘。”楚千塵給皇後見了禮。
“九弟妹何須多禮,快坐下。”皇後對著楚千塵露出一個親切和善的笑容,和和氣氣地招呼道。
立刻有兩個宮女給楚千塵搬來了一把紫檀木圈椅,放在了下首距離皇後最近的地方。
楚千塵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其他幾個女眷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暗暗地交換著眼神,覺得皇後對太子妃的態度都沒這麼好。
一時間,眾女眷就有種這世界是不是玄幻了的感覺,轉頭朝殿外看去。
今天的太陽確實是從東邊升起的啊!!
皇後可沒心思理會其他人,繼續與楚千塵寒暄:“九弟妹,最近天氣冷得快,你要仔細身子。”
“本宮這裡有一支兩百年老參,還有百年何首烏,你拿去補補身子。”
皇後一聲令下,大宮女立刻去拿了百年老參和百年何首烏。
皇後和和氣氣的,好像又回到了楚千塵大婚前,不,應該說是比從前更加和善,噓寒問暖,簡直就快把她當菩薩給供起來了。
楚千塵笑吟吟地時不時應聲,全都收下了。
等皇後說得差不多了,楚千塵就道:“皇後娘娘,我想去給母後請安。”
皇後二話不說地應了,含笑道:“你去吧,母後近日身體好多,本宮去壽寧宮給她請按時,她還一直叨念著九弟妹你呢。你和母後好好說會兒話,待會兒等開戲了,本宮再派人去請母後來賞花看戲。”
楚千塵隻笑不語,沒有替太後答應。
顯而易見,皇後在對著自己示好,甚至於,還在話中暗示她會照看太後。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著青蓮色杭綢褙子的少女優雅地站了起來,眉如新月,目若秋水,唇似紅櫻,姿容十分出眾。
她梳著百合髻,簪了一支流光溢彩的赤金丁香發釵,釵頭有一掛三穗流蘇,搖曳地垂在頰邊,襯得少女明眸善睞。
“皇後娘娘,”少女優雅地對著皇後屈膝行了禮,“臣女也想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說著,她的目光又看向了幾步外的楚千塵,“王妃,我可否與您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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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分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