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塵抬起頭,湊過去近乎憐惜地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一觸及分,什麼都沒有說。
顧玦摟著她的纖腰,留戀地也在她臉上同樣的位置吻了吻,然後下巴靠在她纖細的肩膀上,也沒有說話。
沈千塵不會去勸顧玦什麼。
她認識顧玦兩世,最了解顧玦了。
她知道,他胸有溝壑,性情堅毅,所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動搖他的意念。
但是,她更知道,他沒法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齊逐漸走向衰敗。
對於沈千塵來說,顧玦是最好的人。
無論他做什麼事,她都支持他。
沈千塵上半身靠著他,慵懶地歪在他懷裡,蹭蹭他的胸膛,像是軟乎乎的長毛獅子貓。
陽光照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她微笑時,鳳眼上挑,眼神明亮有神,流光溢彩,宛如一朵倏然綻放的曇花,明**人。
這一刻,時間似是靜止。
顧玦沉浸在她燦爛明媚的笑容中,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隻要看著她的笑,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先看看吧。”顧玦低聲道,俯首又湊近她,越靠越近,漆黑幽深的瞳孔倒映出她的臉龐,靜靜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中似乎藏有浩瀚無垠的夜空,沈千塵也看著他,舍不得移開目光,她喜歡他的眼睛,這雙眼睛裡總是寫著守護、包容。
不知何時,這雙眼睛中看向她時又比前世多了寵溺,以及——
火焰。
似有兩簇火焰在瞳孔中熊熊燃燒,然後火焰燃到了她的身上。
她感覺到一個個細細碎碎的吻落在她的鬢邊、脖頸邊,她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跳以及衣料窸窣摩擦的聲音,她的耳根開始發燙。
耳鬢廝磨了一會兒,顧玦才放開了她,本來想帶她一起去壽寧宮與殷太後一起用膳,不想剛走出桃林,就見驚風形容局促地來了。
“王爺,”驚風作揖稟道,“太子剛剛召見內閣閣老與王室宗親們。”
太子的口諭在當天就傳到了各府,宛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突如其來地收到太子的宣召,眾人都是震驚不已,有人驚疑不定,有人猶豫,有人打算隨波逐流,也有人忐忑不安,幾個人乾脆結伴去找禮親王套話。
“禮親王,你可得跟我透一個底,太子殿下這次宣召我們,到底是何用意?”禮部尚書楊玄善神色懇切地看著禮親王,心神不定,腦子裡已經想過各種可能性,越想越不安,簡直坐立難安。
張首輔與順王等人也是心下沒底,同樣目光灼灼地盯著禮親王。
照理說,現在皇城都由顧玦把持,要是顧玦不許,太子的口諭也不可能傳出宮來。
禮親王:“……”
禮親王神色複雜,他也不知道太子的用意。
先帝已經過世,走得突然,也沒留下遺旨,無論先帝在世時怎麼不喜太子,照理說,今天都該由太子作為嗣皇帝繼位,方是正統。
但偏偏現在的局勢微妙,顧玦一力把持了朝政,所有人都以他馬首是瞻。
本來,要是太子這次被先帝所傷,死了的話,或許也沒這麼多麻煩與糾結,偏偏太子活著。
其實,所有人的心裡都有同一個疑問——
顧玦會由太子就這麼順順利利地繼位嗎?
禮親王以及其他人幾乎不敢細想這個問題。
禮親王揉了揉眉心的褶皺,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禮親王想起顧玦在逼宮前曾說過他要去北地,他知道當下顧玦說這句話時的心意肯定是真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局勢萬變。
就是禮親王又何曾能想到先帝顧琅會親手對太子下殺手,顧琅的心太狠了,手也太毒了。
以現在的形勢恐怕也容不得顧玦退。
張首輔突然問道:“禮親王,你可見過太子殿下?他的身體怎麼樣?”
幾個內閣大臣自先帝駕崩後,就再也沒見過太子,關於太子的一些信息,都是間接聽說的。
相比之下,禮親王等宗室王親們知道得還多一點,他去看過太子幾次,也曾經與太醫們接觸過。
對此,禮親王心裡也不得不感慨顧玦行事大氣,並沒有阻礙他們與太醫接觸。
禮親王深深地歎了口氣:“不太好。”
“太醫說了,怕是會影響太子的壽數。”
說到這句話時,禮親王聲音艱澀沙啞。畢竟他對太子是真的寄予厚望,何嘗會料到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麵。
禮親王定了定神,才接著道:“太子傷了根本,以後不能操勞,需要長時間臥床靜養。”
換句話說,現在的太子就跟搪瓷娃娃一樣嬌貴。
空氣凝滯,似是凝結在了一起。
廳堂裡的其他人麵麵相覷,心裡多是遊移不決,一會兒想先帝,一會兒想太子,一會兒又想顧玦。
坐在下首的張首輔垂眸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盅。
比起其他人,他的神情與動作間自有一股塵埃落定的沉穩。
“既如此,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張首輔淡淡地問道。
“……”
“……”
“……”
眾人皆是默然,神情各異,已經有人隱約猜到了張首輔的意思。
迎上禮親王閃爍不定的眼眸,張首輔的眼神沉穩堅定,宛如屹立不倒的磐石,一派坦然地說道:“君弱而臣強,本就不是興國之兆。”
自先帝駕崩後的這段日子,張首輔雖然沒表態,但是一直在思考這半個月來發生的種種,也在謹慎地斟酌著大齊的未來。
有些事也不知道該說是天意弄人,還是命中注定。
順王忍不住歎了口氣:“若是那日我們能早些進養心殿……”
他也隻說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順王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那日他們能再早一步衝進養心殿攔下先帝,太子安然無恙,那麼太子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登基為帝。
太子身子康健,宸王以及他們這些為人臣者好生扶持太子這個新帝,以太子的仁厚定能容得下宸王,如此也算是一則君臣相得益彰的佳話。
禮部尚書楊玄善也看得出順王在想什麼,接口道:“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