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五個舉子聽顧玦稱呼韋敬則為韋尚書,立刻就猜出了韋敬則的身份,其中一人喃喃道:“吏部尚書韋敬則。”
六部尚書也隻有韋敬則一個人姓韋而已。
學子們哪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吏部尚書是六部閣老之一,地位僅此於首輔,自然有各種渠道可以弄到會試的考題。
也就是說,定是韋敬則在背後指使他的兒子販賣考題。
學子們再也按捺不住心口的憤怒,七嘴八舌地說道:
“韋尚書利用權勢之便,知法犯法,必須嚴懲!”
“我聽說韋尚書的長子也參加了今科會試,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位韋大公子想來也不清白。”
“告禦狀!必須去告禦狀,哪怕是去敲登聞鼓也要告禦狀!”
“……”
這幾個學子全都是義憤填膺,氣得滿臉通紅,胸膛起伏不已。
他們瞪著韋敬則的目光全都盈滿了怒意,恨不得讓他立刻就地伏法。
麵對這些憤慨的學子們,韋敬則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本想利用這些學子,卻沒有想到顧玦也同樣從學子們來下手,等於說,自己這回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呢?!韋敬則的雙手在袖中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努力思忖著對策,暗罵顧玦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一般的皇帝就算是查舞弊案,那也是在禦書房裡下令錦衣衛去查,在公告天下前,會先把疑犯押到禦書房裡先禦審,有了個大致的結果後,再交由三司會審。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會有更多可操作的空間,不至於淪落到此刻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個顧玦怎麼就不能跟彆的皇帝一樣呢!!!
公堂裡因為這些義憤填膺的學子們變得越來越喧嘩。
照理說,京兆尹這時應該敲響驚堂木讓那些學子們肅靜,可是現在顧玦在啊,顧玦不表態,京兆尹也不敢隨便開口斥責這些學子。
於是,京兆尹的目光看向了顧玦,清了清嗓子,就聽顧玦開口道:“著三司會審,徹查舞弊案!”
他這一開口,連那五個學子也都朝他看了過來,心裡好奇到底是什麼人有資格在這個場合如此頤指氣使地對韋敬則、京兆尹等人說話。
京兆尹聞言如釋重負。
他知道顧玦這句話的意思是韋遠知販賣會試考卷的事就止於此,接下來舞弊案到底涉及哪些賣家與哪些買家就不歸他管了。
這是大喜啊!
京兆尹連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對著顧玦俯首作揖道:“是,皇上,臣這就將此案移交三司。”
直到此刻,這五個學子才知道這個俊美的青年竟然是堂堂天子,驚呆了。
接著,他們恍然大悟,臉上的表情也從震驚變為了驚喜,一個個都神采奕奕。
難怪這次的舞弊案能夠這麼快查出來!
難怪這次官府的動作這麼快!
難怪京兆尹膽敢查到堂堂吏部尚書身上!
其中一個中年舉子上前了一步,鄭重地對著顧玦作了長揖:“學生謝皇上為天下學子做主!”
其他四個學子這才反應了過來,也緊跟著躬身作揖。
每一個人的眼眸都是熠熠生輝,眼神中有崇敬,有感激,更有激動。
他們看著顧玦的眼神似乎在仰望著他們的信仰似的。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是每個讀書人的目標,但是誰又會想遇上一個昏庸無能的君主呢,比如像先帝那種癡迷丹藥、無心國事的昏君。
他們寒窗苦讀是希望可以一展抱負,可以名留青史,可以為百姓、為朝廷做一些實事,像顧玦這樣的天子才是值得他們效忠的明主!
他們相信大齊定可以在顧玦的帶領下,成就一番讓後人津津樂道的盛世繁華。
顧玦起了身,雲淡風輕地說道:“等三司會審的日子定下來,此案會公開審理,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
顧玦沒有再理會韋敬則,也不在乎韋敬則到底是什麼反應,與沈千塵一起攜手離開了。
後方的楊玄善與京兆尹趕緊再次行禮:“恭送皇上,皇後娘娘。”
這些舉子們也是趕緊行禮,恭送帝後離開。
接下來的後續就交給了京兆尹,韋遠知被京兆府收押了起來,待案子交由三司後,他就會被移交刑部。至於韋敬則是否涉案,也是由三司來徹查,無論韋敬則現在是否被收押,他都逃不了,新帝也不可能讓他隨便離京。
誰都知道韋家是徹底完了!
接下來的重點不過是韋敬則一黨中到底還有多少人涉及到這樁舞弊案中。
京兆府這邊暫時結了案,但是舞弊案才剛剛開始,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當天整個京城就為此炸開了鍋。
無須特意宣揚,這樁案子本身就自帶足夠的關注力,哪怕是一個普通百姓都可以代入其中,試想萬一有一天自家出了個會讀書的苗子,卻被那些有權有勢者以舞弊為手段搶走了進士的名額,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緊接著,新帝就下了詔書,取消了後麵的會試第二場以及第三場,待一個月後,今科會試將用新卷子重新再考,所有滯留京城的考生都可以憑借路引去國子監暫住。
這道詔書一發,京城中所有的學子們更激動了。
此前是憤,此刻是讚。
“是該重考,方能顯示會試之公正!”
“沒錯!否則,誰也不能擔保買題者是否泄題給了親朋好友,更不能保證嫌犯是否招出了所有買題者,與其讓那些個漏網之魚鑽了空子,不如重考!”
“聽說這回是官家親自抓的舞弊,要不是官家的話,今科那些舞弊者都要得利了!”
“……”
不少學子們自發地聚集在一家小酒館中,全都對新帝讚不絕口。
沒有人覺得重考是在瞎折騰,就算是上一場本來發揮得很好的舉子也對重考沒有什麼異議,覺得新帝英明果決。
李氏酒館內,座無虛席,那些酒客不惜拚桌也要坐下,酒館的掌櫃與小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兒,熱情地招待著酒客們。
小二繪聲繪色地說著新帝讓人教訓那賣題的老虞與韋遠知的一幕幕,說起新帝讓人賠了他們酒館一錠銀子,還興奮地指著其中一張桌子道:“這就是皇上坐過的位子!”
小二眉飛色舞,神采奕奕,覺得自己總算是有了一件值得吹噓一輩子的事了!
“今上與先帝真是大不相同!”一個五十出頭、頭發中夾了不少銀絲的中年舉子唏噓地捋著胡須,感慨道,“三年前冀州也曾出過一次鄉試舞弊案,當時先帝直接銷了我冀州考生次年參加春闈的資格,害得我白白耽擱了三年。”
“還是今上肯為我們這些考生考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