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封太太的噩夢(2 / 2)

我妻福星高照 灰藍 8640 字 3個月前

嬰兒身子嬌弱,小叔子早早寫了信說是今年不回來過年的,可二房一家子最終還是回來了。打在家裡第一回見到妯娌時,趙氏就知道今年這個年不大好過了。

果不其然,在封恒沒進來前,二太太那副揚眉吐氣趾高氣揚的模樣,看得趙氏真是十分無語。

二房有子,趙氏真是打心眼裡為她高興。但也沒有硬強迫彆人羨慕她的道理。

隻是想著妯娌多年煎熬苦痛,終於熬出頭來也不容易,趙氏就想著讓她多發泄幾句,沒想到二太太一開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封恒過去為趙氏按著肩膀,搖頭道:“娘要是不想和小嬸說話,這幾日不如去寺裡坐坐。”封恒從來不覺得彆人在他母親麵前有什麼可炫耀的。他一步步腳踏實地往上攀登,以後前程總會有的。

趙氏拍了拍封恒的手,笑:“這兩日慶緣寺一直忙著臘八節發粥的事,我等正日子再過去,也好給那些老和尚們幫把手。”

趙氏一向信佛,每逢寺內有活動,她都是不用人工的勞動力,向來積極得很。說起來,她今日這般煩二太太,除了妯娌吃飽撐的在她麵前招搖炫耀外,還有一個原因。

趙氏看著麵前生機勃勃的兒子,想到昨夜做的噩夢,心中突然就犯怵了。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從封恒歸家的日子越來越近,她連著兩日都夢見她相公給她托夢,說恒哥兒這輩子是個早死的命,可把她嚇個不行。要不是封恒按著說好的日子平安歸來,趙氏一定得到慶緣寺裡上幾注香才安心。

趙氏想了想,咽下了喉中的話。兒子是讀書人,一向不信鬼力亂神之事,還是等她問過了緣方丈後再說也不遲。總之前幾日做的噩夢,真是在趙氏心中留下心結了,她定了定神,又問起今日封恒今日出門的事了。

前些日子大暴雪,縣裡這幾日才開集,想來應該是十分熱鬨的。

黃氏素來就喜歡聽些外頭的新鮮事,這一陣天太冷,她窩在家中許久不動彈,問起話來十分有興致。

封恒心中有意要轉移母親的心情,便將集上種種趣事娓娓道來。封恒講故事素來有些短板,但他記憶力極強,對各種場景對話的複述十分清晰,商賈驅車拉貨,小販吆喝叫賣,大姑娘小媳婦的討價還價,在他口裡一字不差,趙氏聽得極為認真,封恒直說到自己遇見李氏母女之事才停了下來。

他這一停,趙氏反而坐直了身子,臉上的八卦看得封恒眉毛一跳,將事情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趙氏不滿地拍了拍他的手,道:“自小就是這樣,一說到重點就吊人胃口。”

趙氏隻見過宋師竹兩回,對未來的二兒媳還是十分好奇的。她膝下三子,幼子封惟才十歲就不說了;長子封慎從小腿腳就問題,由她做主娶了封父生前的友人之女黃氏;封恒排行第二,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趙氏在他麵前隻有被牽著鼻子走的份,幸好她性情溫和,也不在意這些。

她想了想,道:“你大嫂已經備好了宋家的年禮。待會你回房後仔細看看,若是有不妥之處,你斟酌著寫個單子出來。”

封恒頓了頓,微微頷首。

趙氏滿意點頭,又道:“你大嫂是個好的,這一年你在外不知道,咱們家裡裡外外都是她挑起來的,對我也十分敬重。你要是有空,勸勸你大哥回房歇著。大過年的,這樣兩頭分居也不是個事。”

封恒突然覺得他娘還不如二嬸眼明心亮呢。好歹二太太剛才有意無意的,還算是打擊對了敵人。

趙氏還在絮叨著長媳的好處,自從大兒子娶妻後,趙氏就極少摻合小輩的事。如今看著大兒子不明其意給兒媳臉色看,隻能指望著封恒去勸和了。這兩年看下來,黃氏哪哪都好,除了重禮數這點,其他都無可挑剔。他們家也不是什麼大家庭,黃氏每走一步都要行禮,趙氏有時看著都為她著急。可這是人家對她的敬重,她也不好隨便出聲糾正。

不知道官宦人家出身的二兒媳,不知道會不會更注重這些,要是再來一個黃氏,就讓人太心累了。

趙氏一出口就止不住,封恒卻也沒有半分著急,耐心地聽她說話。還是趙氏自個說到口乾了才停下來,不好意思道:“娘太嘮叨了吧?”

封恒搖頭。他與宋師竹先前有些淵源,關注了人家小姑娘好幾年,當然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隻是封家不比宋家家大業大,他娘有這樣的擔心是自然的。他想了想,道:“娘是見過宋太太的,宋太太待你時是如何的,高門大戶就算禮數重些,待人接物都是講究一個如沐春風大方得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宋姑娘日常在親娘身邊熏染,應是不會這樣的。”

趙氏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彼時封父還未去世時,她也沒去過京師,一直呆在家中伺候婆婆教養兒子,對這些大戶人家行事就不大了解。隻是二兒子這般解釋了一下,她突然覺得大兒媳有些畫虎不成反類犬了。她忍不住看了一下封恒,封恒臉上噙著微笑,一派自然,倒讓趙氏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諷刺自家大嫂。

封恒離開之後,趙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對著掀簾進來的一個嬤嬤道:“你覺得恒哥兒是不是對他嫂子有意見?”

徐嬤嬤頭上攢著一個圓髻,先是上前將膳盒裡的菜擺出來。趙氏一看菜式,就知道是黃氏下廚做的,突然頭疼起來。跟她剛才和兒子說的不一樣,她有些覺得黃氏太固執了。

她之前已經跟她說過,這段日子家裡人多,不用她親自下廚,太辛苦。就是之前家裡人少的時候,她也勸了她好幾回,可黃氏不知道是聽不明白,還是就喜歡這麼乾,仍是我行我素。

徐嬤嬤將熱菜擺滿炕桌,又為趙氏布了幾筷子菜,才笑道:“太太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啊?”

趙氏瞪她一眼。徐嬤嬤才繼續道:“要我說,大少奶奶確實拘謹了一些。”她眼睛在滿桌子的飯菜溜了一圈,搖了搖頭,把剛才黃氏親手為封玉嬌脫帽的事情說了出來,“大少奶奶想要個好名聲,這不難理解。隻是她是嬌姐兒的堂嫂,屈尊屈到這個份上,這在家裡也就算了,要是在外頭,指不定會有人說太太虐待兒媳呢。”

關鍵是,黃氏做的那些,趙氏從沒要求她做過,她在一旁看著都為她家太太喊冤。沒有人是天生就愛乾活的,若說黃氏是性子膽小怕得罪人,但有些事太太勸也勸過,說也說過,黃氏依舊故我。

趙氏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她守寡多年,身邊除了兒子就是下人,雖說日子寂寞了些,可也一向平靜無恙,從不需要跟人耍心眼,對這些事反應就有些慢。

她歎道:“當年玲娘她爹去世後,家裡家外都是她跟著她娘賣繡件撐起來的,我就是看她有股子韌勁,人又老實,才給慎哥兒聘了她過來。沒想到肚子裡也那麼多心眼……你既然都看出來了,先前怎麼不跟我說啊?”

徐嬤嬤笑:“前幾回我一說大少奶奶,太太就誇她懂事能乾。我何苦跟太太爭這個嘴?今日也是太太先提起話頭,我才多說幾句的。可不是有意要挑撥你們婆媳之間的感情。再說太太不愛出門,大少奶奶在家裡乾也就乾了,隻要門戶守得緊,她是個什麼心思都傳不到外頭去。”

黃氏做事那樣殷勤周到,宅子裡早有小丫鬟嘀咕太太性子變得嚴苛了。隻是徐嬤嬤看著她家主子每天都樂嗬嗬的,想著黃氏是給瞎子拋媚眼,她也就不忍心說出來了。

趙氏倒也不至於遷怒徐嬤嬤,她生性不愛跟人起爭執,就連妯娌多年鬨騰都能看得開,自來豁達,就是覺得自己每日跟黃氏接觸,居然都覺察不出她的心思,真是這幾年日子太平靜,老糊塗了。

她想了想,道:“以後我也不勸她了,她愛乾什麼就乾什麼吧。”隻是心裡總歸有些不舒服。

她看一下條案上的玉菩薩,慈和的外表泛著晶瑩細潤的光,心中福至心靈,想著年前不順心的事這般多,這兩日一定得找時間去寺前拜拜。

還有那個連著做了兩夜的噩夢,真是讓她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