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落沒太明白。
她想了想。
陸君臨說的，是他演戲騙自己的事嗎？
其實知道對方是King之後, 唐落就已經隱隱猜到, 對方之前的裝可憐多半是在演戲。
畢竟, 被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甩 掉, 就那樣傷心欲絕。
——King怎麼可能那麼弱？！
現在知道了對方和自己糾葛, 再加上她確實不記得, 對方記憶中那段過往。
唐落還是有點內疚的。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很好。
但是自己無法給予同樣的回應, 又是麵對楚君彥這樣的美人，她總覺得分外過意不去。
尤其是, 不管怎樣，在這個世界主動追求楚君彥的, 可是她！
“沒事啦。”唐落大方地說道：“我一開始也動機不純，就是想用你來讓嶽池風相信我對他沒意思而已。”
楚君彥目光微閃。
說到嶽池風，他一下想起來：“你說, 你必須讓嶽池風相信你對陸司可沒有惡意, 才能活下去？”
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是的啊。”唐落聳聳肩, “大概因為他是男主吧。”
她歎了口氣，跟楚君彥告狀：“嶽池風可難搞了, 簡直就是自戀狂，戀愛腦。隨便我怎麼說，他都以為我還是喜歡他的。直到那天, 看到我們在酒店。”
楚君彥皺眉。
他是沒有想到，唐落竟然還經曆了這樣的事。
他更加心疼起來。
自己當初還誤會了唐落，以為她故意用自己來刺激嶽池風, 是對嶽池風有意思。
想到這裡，楚君彥對唐落說道：“抱歉落落，當時我不知道……”
“沒事沒事！”唐落擺擺手，“發生這種事也不是你想的。”
她大大方方地說：“而且現在已經差不多搞定了。”
雖然還差一點點，不過唐落覺得那隻是時間問題。
等嶽池風和陸司可結婚，自己和楚君彥……
唐落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去看楚君彥。
對方五官精致如畫，怎麼看怎麼好看！
雖然要讓King在家裡乖乖呆著負責貌美如花，唐落知道是不太可能了。
但是能天天看到這張臉，她大概也會心情愉悅，活得更長久吧。
楚君彥反而有點呆滯。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最擔心的事，竟然就被唐落這樣輕飄飄帶過。
她真的不介意，自己為了一己之私，將她帶入書裡的世界。
就為了能這樣真切地擁抱著她，就讓她遇到這樣的危險。
“落落。”楚君彥抱著唐落。
他心頭一片火熱，隻覺得柔軟得不可思議。
長久以來的思念，求而不得的焦灼，以為終身無望的絕望……
突然之間，竟然化作兩情相悅的美好。
楚君彥突然站了起來。
他將唐落打橫抱起，帶著她朝郵輪套房的二樓走去。
直到將心心念念的女孩放到柔軟的大床上，楚君彥這才傾身覆在她身上：“接下來的事，交給我。”
他伸手，撫摸過唐落柔軟的臉頰。
看著對方緋紅的雙頰，楚君彥心中更暖了：“以後你隻要讓自己開開心心就好。”
他低頭，吻住了唐落的唇。
對方並沒有抗拒的意思。
唐落反而很主動，她眼睛亮亮的，伸手攬住楚君彥的後頸。
甚至開始青澀地，回應起他的吻。
雖然一直都知道，唐落在追求他的事上，向來熱情又大方。
但她的舉動，燒斷了楚君彥腦海中最後一根弦。
所有的理智灰飛煙滅，瞬間理他而去。
……
唐落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她趴在郵輪柔軟的床上，新換過的乾燥床品拂過她的肌膚。
海浪一如既往地讓她仿佛睡在溫柔的搖籃上。
恍恍惚惚中，她覺得自己看到了楚君彥。
——或者說，年輕的，看起來乾淨瘦削更稚嫩的楚君彥。
對方穿著簡簡單單的深灰色線衫，發白的複古牛仔長褲，短發。
遠比現在單薄許多的身體，蒼白的臉色，讓他看起來真的很像個長期身體不好的病號。
唐落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夢到這樣的楚君彥。
是因為之前對方提到了過往嗎？
她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夢中，自己是怎樣的存在。
她看到瘦削沉默的少年似乎正在翻看著一本書。
陽光透過窗戶照入，勾勒出他即使帶著蒼白的病態，也依然完美精致的側顏。
唐落突然睜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自己。
應該是很多年前的，還在讀高中時候的自己。
即使住在醫院，除了醫院給的棉質病號服，她身上仍然穿著那件校服。
她的腦袋上裹著一圈厚厚的紗布，頭發被剃掉不少，看起來造型有點搞笑。
高中生唐落走到少年身邊，低頭去看他手中的書，聲音清脆：“這本書很好看嗎？”
“嗯。”少年楚君彥低低應了一聲。
高中生唐落仍然笑嘻嘻的：“但是我看你，一下午都沒翻一頁呢。”
她突然伸手，遮住了書頁內容：“呐，現在告訴我啊，這一頁講的是什麼。”
少年楚君彥抬頭看她。
唐落眉目如畫，被陽光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笑意，唇角微揚。
那笑容遠比照入的陽光更燦爛。
“你有心事啊？”唐落也不為難他。
她在少年楚君彥身邊坐下，說：“都說了你不用繼續來醫院陪我的，我自己也很好。而且我問過醫生了，今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她伸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就是這個要繼續裹著，要等下一次才能拆線。”
“這麼快？”楚君彥怔了下。
“嗯哼。”唐落笑，“外傷嘛，不嚴重。”
她單手托腮。
她的傷確實不嚴重，但是因為送來醫院的時候，唐落不僅受了外傷，還在嘔吐。
主治醫生的意思是能在出院前複查一下頭顱CT最好。
唐落問了下價格，果斷拒絕了。
她這是被同學弄傷，後來學校出麵賠了她一筆錢。
那些推攘著導致她受傷的同學家長也賠了一筆錢。
此外這次住院，那些學生家長是預先付了錢的。
不過唐落也問過了，沒有用完的錢醫院是會退給她的。
如果現在還是她自己，她可能就會再做一次檢查了。
但是看著身邊臉色蒼白的楚君彥，對方似乎是先天性的疾病，在她現在住的這個醫院，沒辦法進一步檢查。
唐落覺得自己的傷真的沒什麼了，錢不如省下來，讓楚君彥去更好的醫院做檢查。
她看著對方完美的五官。
這麼好看的人，年紀輕輕就死掉，多可惜鴨。
而且楚君彥還是個溫柔又紳士的人。
就是不知道像他這樣好看的人，為什麼會和自己一樣，被父母家人扔下。
是因為他的身體嗎？
唐落想起自己聽說的，據說楚君彥是昏倒在路邊，被好心人送來醫院的。
他身上說是有家人的聯係方式，但是醫院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聯係上他的家人。
聽說，那些他提供的電話號碼，要麼是空號。
要麼打過去，對方根本就不承認認識楚君彥這個人。
唐落心中有些難過。
這種感覺，她再明白不過。
不過她臉上，仍然帶著燦爛的笑容，笑眯眯地看著沉默的楚君彥：“哎，而且我也想出院了。住在醫院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甜食不能碰，辛辣不能碰……每天都是白米飯，青菜，雞蛋……我早饞了！”
她搖頭晃腦地說：“不想繼續住下去了。”
少年楚君彥似乎被她逗笑了，原本繃得緊緊的下頜線條變得柔和。
唇角微微翹起，就連眉頭都舒展開來。
但他還是站了起來，對唐落說道：“我去問問醫生。”
“問醫生做什麼？”唐落一著急，伸手就握住對方的手腕。
屬於少年的手指，修長乾燥，但卻始終冰冰涼涼的。
唐落心中微酸。
她仰頭對楚君彥說：“我已經問過啦，回去應該注意什麼，多久不能洗頭，嗯還有什麼時候來拆線，要忌口什麼……放心吧。”
她寬慰楚君彥：“我可是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
聽了她的話，楚君彥微微低頭。
他斂目，讓濃密的睫毛遮住了自己眼中的光。
“而且醫生叔叔真的超級忙！”唐落怕他不信，連忙又說：“他昨天夜班，現在都還沒下班呢，現在連早飯都沒時間吃，病人還沒看完，我們就不要拿這種小事去給他添麻煩了。”
“嗯。”楚君彥輕輕應了聲。
他的麵容帶著少年的清秀，遠沒有唐落後來見到的King那樣俊美到讓人窒息。
尤其是單薄的，不該屬於他這個年齡的身體。
讓他看起來竟然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
“而且……”唐落站起來，“我還要麻煩你替我收拾東西呢。”
她又晃晃腦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躺了太久，我這一低頭，還是有點暈暈的。”
“彆動！”楚君彥果然緊張起來，滿臉都是擔憂。
他反手握住唐落的手，拉著她在病床上坐下：“你坐著彆動，我來收拾……”
默默在夢中看著這一幕的唐落，腦袋似乎也跟著暈了起來。
她記得自己受傷，記得自己住院。
後來休學，轉學的事都記得。
可是為什麼，她從來不記得，自己竟然見過這樣的楚君彥。
他……不是中的人物嗎？
自己還在讀高中的時候就見過他，為什麼後來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是她現在看著的那病床，那簡單的，放著好幾張床的病房。
可以照入陽光的醫院窗戶，甚至連窗邊的椅子……
以及夢中那個還是高中生的自己，腦袋上包著紗布的可笑模樣。
這一切的一切，和記憶中都沒差。
唯一缺失的，就是楚君彥而已。
唐落一愣神間，她夢中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她的視線轉到了她高中後就獨自居住的狹窄房間。
那房間很小，放下一張單人床，再塞入一張桌子後，幾乎連轉身都有些困難。
房間沒有窗戶，即使是白天也需要開燈。
隻有在有一麵牆最上麵，有一扇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窗戶。
這是她租住了整個高中三年的小房間，唐落記得。
就連床邊，都還堆著她僅有的幾件衣服。
課本全都堆在那張小小的桌子下。
房間裡除了一個小小的電飯鍋，幾乎看不到第二件電器。
但是現在，在那張窄窄的單人床上。
頭上仍然還裹著紗布的自己，正和少年楚君彥並肩躺著。
因為床實在太窄了，他們隻能側著身體。
其實高中生，早已有了性彆的認識。
一些家境良好，生活無憂無慮的同學，也早有人開始朦朦朧朧的早戀。
當然這些，對唐落來說似乎很遙遠。
她的生活，隻有學習，然後就是好幾份兼職打工。
學習要很刻骨，才能拿到學校提供的獎學金，也才能爭取到學校獎勵給優秀學生的減免學費的名額。
打工要很努力，才能養活自己。
而且她將來是要讀大學的。
或許她的降生並不被人期待，但唐落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期待。
也充滿了信心。
床上的兩名少男少女，雖然麵對麵睡在一起。
但看起來彼此間卻無比純潔。
唐落睡得很沉。
楚君彥也是。
他們的呼吸糾纏在一起，還真有些相濡以沫的感覺。
夢中的唐落仍然有些暈眩。
她記得自己出院後就回到了自己的這個小屋，可是從來都不記得，竟然將楚君彥也一起帶了回來。
在夢中，時間過得似乎很快。
唐落看著高中生的自己，看著病懨懨的少年楚君彥。
他們一起在超市關門前，去買減價清倉的很便宜的素菜和水果。
唐落還可以利用那個小小的，隻有最簡單功能的電飯鍋，做出好多種不同種類的菜。
她甚至可以用電飯鍋，蒸蛋糕。
這種時候很少，因為要麵粉要雞蛋要糖。
楚君彥和她一起生活後，唐落倒是每天都會煮一個雞蛋給對方。
所以一個月，她才會做一次蛋糕。
那一天就像節日一樣。
兩個人坐在窄窄的床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著最簡單的蛋糕。
唐落是個真正的甜食控。
應該說，很少有女孩子會不喜歡甜食的。
所以每次，少年楚君彥總會吃得很慢，大半個蛋糕都落入唐落的肚子裡。
她知道對方的相讓，但並不會說什麼。
就像，每天她給楚君彥水煮蛋的時候，都會告訴對方自己最討厭白水雞蛋一樣。
唐落看著這夢中的一幕幕，忍不住有些好笑。
那可是King啊。
就算那時候還是個少年，可也是楚家的小少爺。
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可能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簡陋的食物。
唐落甚至覺得，夢到這樣荒誕場景的自己，是真正的太搞笑啦。
一定是睡前楚君彥之前說的那些話，才會讓她產生這些可笑的念頭，夢到這樣的事。
她真的，完全不記得自己見過楚君彥啊。
她忍不住又晃了晃腦袋。
夢中的場景越翻越快。
高中生唐落轉學，然後開始了新的校園生活。
她拒絕了新的學校老師，好心讓她重新念高一的建議。
她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誤。
她要早些考上大學，早點工作，早點賺錢才行。
為了補上那些拉下的功課，她每天的睡眠時間越來越少。
要打工，要學習，要自學拉下的功課。
楚君彥也開始打工。
唐落本來不想的，對方身體真的不太好，好幾次從外麵回來，臉色都慘白得像是見了鬼一般。
可是楚君彥很堅持。
他不可能待在家裡，讓唐落養他。
好的是，楚君彥的外語很好。
除了英語外，德語和西班牙語都很不錯。
所以他除了找了一份兼職口語翻譯的工作，還可以額外做一些翻譯的文字工作。
隻是遺憾的是，他甚至沒有身份證。
當然也沒有可以證明他能力的學曆這些。
兩人針對這個問題好好研究過，但是經驗不足的少男少女，根本沒辦法解決這樣的問題。
所以楚君彥隻能做些零散的兼職翻譯工作。
有了這筆收入，他們的生活能比從前好些。
可是想到楚君彥的身體，兩人還是過得很節約。
他們就這樣，相濡以沫地，在這座鋼筋水泥的城市裡，艱難卻努力讓彼此都更快樂些地生活著。
唐落轉學後的第一次期末考試，成績公布那天，恰好是她的生日。
經過兩個月的努力，她考試還是在新學校進入了年級前十。
老師們欣慰的目光，也及不上回到小屋中，看到桌子上那個精致可愛的小蛋糕來得驚喜。
比起唐落用電飯鍋做出來的，最樸實的雞蛋糕。
小巧玲瓏的蛋糕上，覆蓋著厚厚的奶油。
奶油上，是可愛的糖霜做成的小花。
上麵還散落著幾粒銀色的糖珍珠。
一頂精致的銀色王冠，就安放在蛋糕正中。
楚君彥站在桌子旁。
英俊的少年臉色依然蒼白，修長微涼的手指將16歲的生日蠟燭點燃時。
在那時候的唐落眼中，他就是全世界最最好看的人。
然後她看見，楚君彥抬眸，含笑看向她：“許個願吧。”
他說：“我的公主。”
他親手擦乾淨小巧的銀色王冠上的奶油，然後將它戴在唐落的頭上。
那天楚君彥默默許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承諾。
終有一天，他會讓唐落成為真正的公主。
即使在夢中，唐落的眼眶都開始發熱。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鼻子都跟著酸澀起來。
這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真實。
真實得她甚至覺得，他們之間，好像真的有過這樣的過往。
可是為什麼。
如果這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為什麼她會一點都不記得了？！
那個夢還沒有結束。
第二天，在唐落的軟磨硬泡之下，他們坐上了通往省城的火車。
那裡會有全省最好的醫院，或許可以診斷楚君彥的病。
不會讓他一天天地瘦下去。
再後麵，唐落夢裡的場景就變得混亂起來。
一會兒，是穿著白大褂的人們在著急地衝向一個少年。
一會兒，是救護車“烏拉烏拉”的聲音。
一會兒，又是少年楚君彥蒼白著臉在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