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本來是想將錢袋直接交給衛昭,可來他家中看了一圈,又想起那日在外聽到的他們家中的對話......
若是將錢袋交給他,他藏好些還行,若是被蔣氏或者劉秀才看了去,難免又會引發一場打鬨。
蔣氏性子太過軟弱,又將夫君奉為天地,想來很少忤逆劉秀才,若是他開口要錢,蔣氏雖然哭鬨,但定會再給。
到時,苦的還是衛昭。
清辭略一思索,將錢袋拿出,交到衛昭手中:“我那日上山砍柴,恰巧碰見了劉秀才,他與人說這是從你手中搶的,讓我聽去了。誰曾想轉眼他錢袋便掉了,於是我便拾了。”
大人的事情不好跟衛昭說,免得臟了他的耳。
他雖十歲,在清辭眼中還是小孩。
她已經很後悔在山上遇見那對野鴛鴦了,這幾日夢裡都是令她犯嘔的場景,實在鬨心。
衛昭有些不敢置信,盯著掌心處淺綠色的錢袋。他眼熟的很,前幾日還在他身邊,結果便被劉秀才搶去。
這裡麵的錢,是衛昭一點一點攢下的。他有時會去村裡幫著人乾活,什麼活都做,隻要能賺錢的。
畢竟母親看病需要花錢,而他也要時刻防備劉秀才。
錢財被搶去的那一瞬,衛昭隻感覺他此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吃的所有苦頭,都在母親的哀求與劉秀才的辱罵中付之一炬。
他當時有多絕望,現下就有多感激。
掌心上的錢袋雖不重,錢財也並不多,對衛昭卻是一份希望。
而現在,他的希望被清辭再一次地送到他的身邊。
就像那日他燒的神誌不清,是清辭一聲聲地呼喚將他從閻王手裡扯回。
衛昭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小小一個立在清辭麵前,雙手捧著錢袋,並未說話,晶瑩的淚珠卻從他的眼底流下,順著他稚嫩的臉闊滑落。
他吐出的字斷斷續續:“謝謝你,謝謝你又幫了我,我......”
這些事在清辭看來隻是隨手的事,況且她也並沒有損失什麼。當時劉秀雲說的話還在耳邊環繞,她也想過彆去管衛昭......
可天意如此,誰讓她就恰巧在山上遇見劉秀才,又恰巧看見地上的錢袋。
不拿,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現下看見衛昭因為錢袋找回,又變得鮮活的麵容,清辭就覺得心裡的酸澀消了消,於是她露出了一個淺笑。
她低聲道:“錢袋雖然拿回了,再被搶去也容易,你想好藏哪裡了嗎?”
衛昭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我住的地方你也看到了,他每次回家,都會到處翻找,而我這裡,實在沒有能藏錢袋的地方,實在不行,便將它埋進土裡......”
蔣氏那裡是不能再告訴了。
天知曉,當那日聽到蔣氏哀求劉秀才,甚至將錢袋交給他時,衛昭心底的怒火簡直要衝天了。
可到底藏在哪裡,他現下並沒有好注意,況且最近暴雨連綿,若是埋進土裡,難免會被衝走......
清辭見他並沒有好辦法,便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你若是信的過我,便將這錢交給我保管。”
衛昭急忙道:“我信的過!”
他怎麼會不信?他的命都是清辭救的,哪怕讓他將錢全部交給清辭,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清辭點點頭,便替衛昭收好了錢袋。
臨走時,她看見西北角有一處雞窩,裡麵臥著兩隻雞,她便有些羨慕地感歎:“我家原先也養著,有三隻呢!可惜都被洪水衝走了!”
衛昭看了她一眼,沒多說話。
****
隔了幾日,清辭將雞窩弄好。
她這次做的異常細心,用大石混著水泥壘成的,上麵鋪了厚厚的一層乾草,留了雞出入的地方。
做好這一切,她便裝好錢,想著去城裡買幾隻雞。
劉秀雲在一旁擔心道:“還要去城裡啊,這幾日不太平。村裡一位貨郎去城的路上,被流民哄搶,最後踐踏而死,太危險了,村裡沒人賣雞嗎?阿婆去問問,你就不去了。”
清辭搖搖頭:“我早就打聽過了,家裡養雞的本就不多,再說都是蛋雞,指著它下蛋呢,誰會輕易賣了呀。”
劉秀雲不放心:“家裡還有錢,糧食也夠吃的。”
清辭很是不想打擊劉秀雲,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好,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還要指著養雞生蛋,好賣錢呢。
她勸解道:“阿婆,家中雖有錢,可是咱們還要買糧食,除去零零散散的花銷,很快便不夠了。城裡賣雞的那人,我熟,賣的雞能下好多蛋,您放心,我馬上就回來。”
清辭也聽到過外界的傳言。現在世道越來越亂了,走在路上都膽戰心驚,不僅怕土匪怕官兵,連同樣百姓出身的流民也怕。
人命低賤的很,稍有不慎就會死。
但她仍要出去。
普通鄉下人都有田地,唯獨他們家是沒有的。
劉秀雲是女人,丈夫死後田地便沒收了。而清辭在外,說的是劉秀雲遠親家的孩子,死了雙親來投奔,雖是男孩,自然也沒分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