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僖從上書房下學歸來時,鐘情正在臨窗的小案前奮筆疾書,埋頭抄寫——她也是到了慈仁宮給孝純皇太後請安時被敲打了兩句,才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來,想起成帝早上走前調侃的那句“皇後寬厚,但也不好總是遲去”是怎麼回事了。
——年前鐘情剛封妃的時候,有陣子成帝老來她這兒,鐘情有一次被他折騰得狠了,睡過了頭,去長信宮的時辰就晚了些,傅皇後倒是一貫寬和,並沒有多說什麼,後來跟著傅皇後分彆到兩宮皇太後處請安,孝端皇太後倒是沒多說什麼,孝純皇太後卻是很不高興的樣子,雖然沒有當麵發作,轉過頭卻是叫宮人拿了女四書送到永壽宮來,叫鐘情“慢慢”地抄。
如今臨截稿日,不到三天。
鐘情看了眼自己的進度,嗯......任重而道遠啊。
不過雖然眼看著是怎麼也抄不完了,鐘情其實卻也並不怎麼著急,反正上輩子她抄的手酸腰酸,眼花頭花......也依然沒有抄的完。
隻是要走上輩子的老路的話,不免又要......討好某個人了。
上回是成帝自己看不下去了,主動替鐘情在孝純皇太後那裡說的好話,這一回呢......鐘情捏著筆杆正沉思著呢,允僖畢恭畢敬地進來了。
對著鐘情端茶送水,噓寒問暖,貼心備至,一副犯了錯後態度端正積極、爭取寬大處理的模樣。
鐘情現在對兒子還處於十年不見麵稀罕的不得了的時候,忙叫人搬了座來,叫允僖先坐下歇著——不過吧,鐘情就在心裡估摸著,以允僖這惹事的速度,離鐘情叉起腰板著張晚娘臉出來督促兒子上進的日子也不遠了。
鐘情看了看案上的宣紙,又看了看凳上的兒子,擺了擺手,頭疼地柔聲道:“僖兒也累了半天了,下午還有武術課,收拾收拾,回寧閣歇會兒吧。”
“兒臣不累,”允僖狗腿地笑了笑,兩隻大杏仁眼忽閃忽閃地眨個不停,對著鐘情真心實意地讚美道,“隻要一想到還有母妃站在兒臣身後,兒臣就什麼苦什麼累都不怕了。”
鐘情:......???
似乎聞到了什麼熟悉的套路的味道......
鐘情機智地表示:“母妃上午抄書抄累了,現在暫時還不太想站起來。”
“心裡的,”允僖從善如流地改了口,笑嘻嘻道,“母妃永遠是站在兒臣身後毫無保留地支持著兒臣的,是吧?”
“唔......母妃可能沒你想的那麼無私奉獻,”鐘情明察秋毫,一針見血,“就事論事吧,還是先說說你究竟做了什麼‘好事’吧。”
允僖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眼睛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再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
“彆看了,”鐘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頭疼,本宮都要被你轉暈了。”
“......哪裡疼?”一雙手輕輕地按在鐘情的太陽穴上,緩緩地揉了起來。
鐘情先是一驚,繼而下意識地想站起,被來人輕輕按了一下以示製止,鐘情自認掙紮無果,也就坦然享受了。
不得不說,這勁道不輕不重,綿遠悠長,酸軟舒適,幾乎要把鐘情直接給按瞌睡了。
直到成帝清淡的聲音在永壽宮裡涼涼響起。
“站在這裡給朕看麼?犯了什麼,自己出去思過。”
鐘情一個激靈,猛然清醒了。
下一刻,鐘情笑盈盈地睜開了眼,衝著允僖嬌嗔道:“你又做了什麼惹得你父皇生氣?還不快來認錯。”
允僖低頭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覺得自己今天出師不利,沒算好老爹來的時辰就跑到老娘這裡賣乖,怕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鐘情見允僖悶著頭不吭聲,心裡暗自著急,怕他又鑽了什麼牛角尖彆著氣呢,隻好先定點定位地針對另一個。
鐘情輕柔地抬起了手,反握住了成帝搭在自己鬢發間的修長十指,仰起臉衝著成帝嬌嗔道:“正是想呢,僖兒這越發大了,有什麼話都不與我說了......你們父子倆這一前一後的,又都板著張臉,難不成還有什麼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