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母親會願意主動去懷疑自己孩子的品行不端, 尤其是在麵對著孩子哇哇大哭的辯解時。
更何況是自負教養如陸沉珺者。
陸沉珺沉下臉色, 嚴厲地最後問了顧一楠姐弟倆一遍:“耳房內的荔枝, 當真不是你們偷吃的?”
弟弟顧一涵訥訥地張著嘴, 滿臉的茫然無措, 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的樣子, 姐姐顧一楠卻哇地一聲突然爆發了出來, 邊哭得直打嗝邊大喊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也不是阿弟!是那個四皇子, 我都看到了,是四皇子, 是他拿著就直接吃了, 為什麼非要怪到我們姐弟倆頭上,為什麼為什麼!”
顧一涵遲鈍地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一時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顧一楠見狀, 當即狠狠地推搡了弟弟一把,恨恨地瞪著他,大聲地吼道:“怎麼, 阿弟,到了這時候, 你難道還要為那個四皇子‘保守秘密’麼!......他一個皇子要名聲, 我們姐弟倆的名聲就不要了麼!我們根本就沒有偷吃,憑什麼怪到我們頭上, 憑什麼憑什麼!”
紅玉聽到這裡, 臉上的神色便微妙地扭曲了一下, 正欲開口,孝純皇太後已經徹底聽不下去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沉沉的語氣裡,是老太後掩飾不住的倉惶不安:“好了!不過是一盤荔枝,吵吵鬨鬨的成何體統!......你們哪個喜歡,哀家都給,都給,好了,這事兒到此打住,誰也不許提了!......什麼偷不偷的,叫的也忒難聽了,都是小孩子天性罷了!紅玉,去催催禦膳房的人,怎麼上個菜也等個老半天的了還不來......”
聽孝純皇太後如此說了,紅玉隻好住了嘴,躬身溫順地退了下去。
陸沉珺聽著孝純皇太後前後兩副南轅北轍的好說辭,冷冷低頭一笑,攬過自己的女兒,親手拿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恍作無事發生。
心中卻充滿了對這皇室的不恥和暗諷。
此事便以孝純皇太後最後下的封口令而就此含糊了過去,隻是當時在慈仁宮正殿裡鬨起來時,前前後後不知有多少宮人都聽到了,後來顧一楠張口大哭一句話就堅定果決地指證了四皇子時,自然也有不少人都聽著呢。
於是也有了鐘情與允僖方才過來時聽到的那一幕。
鐘情想,上輩子大略也是如此,不同的隻是,當自己聽到那些汙糟糟的傳言時,事情早已過去許久了,縱然堅信自己孩子的品性,心知允僖是不可能會做得出這種事情來的,但時過境遷,也不過就是一盤荔枝,再單獨拿出來去分辨,反而落了下乘,不過也因此,新仇舊恨記上心頭,後來陸沉珺的子女闖下大禍來,鐘情可是從頭到尾,冷眼旁觀,並且在每個來幫陸沉珺向成帝請求網開一麵的人剛剛好要開口的時機,非常“巧之又巧”地“身體不適”,直接叫人把成帝喚到了永壽宮去。
鐘情做的非常明顯,且毫無掩飾,最後滿宮人都知道順安郡主是狠狠招了永壽宮那位的記恨的,理所應當的,更沒一個人敢隨意吭聲了,最終,陸沉珺的那對子女果然被忠勇伯府“毅然決然”地大義滅親,除名出了族譜。
“紅玉姑娘這話說得雖好,本宮聽著卻覺得不是那個意思,”鐘情端起茶杯,輕呷一口,冷淡道,“......一盤荔枝確實不算什麼,若真是下麵服侍的宮人們忙手忙腳給弄錯了,還真算不得什麼,不過一場誤會罷了......但,若當真是被允僖碰了,反而才是大事!”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既貴為皇子,當得有皇室中人的品格與尊嚴!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大大方方地稟了本宮與陛下,或是太後娘娘們,誰還會攔著不給他不成?!如此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今日還隻是一盤荔枝,他都要這般惦記著,若再不好好教導,日後碰上旁的,豈不也要生了這幾多貳意!”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孝純皇太後聽著鐘情把允僖說得越來越不堪,頓時就不高興了,不滿地撇著嘴道,“鐘氏,你也說了,不過是一盤荔枝!小孩子都嘴饞,貪那個甜味罷了,放誰家都不會覺得這有什麼的,怎偏到了你這作母親的嘴裡,就成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了呢!”
陸沉珺低著頭暗自冷笑,她身邊的女兒顧一楠冷著臉麵無表情地聽著,兒子顧一涵不安則地抓了抓自己的手指。
鐘情就仿佛沒聽到孝純皇太後那一連串話般,徑自轉過臉,嚴肅地看著允僖,冷聲道:“本宮說這許多,你可聽到心裡去了!......僖兒,你自己說,你為何要動你皇祖母耳房的荔枝?”
允僖一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站起來,不懂他娘怎麼會跟這幫子不明內情的人一樣,會以為耳房的荔枝是他偷吃的,有些委屈地喃喃解釋道:“可是......可是兒子,兒子沒有碰皇祖母耳房裡的荔枝啊......兒子沒有動啊,兒子又不喜歡吃荔枝啊......”
“是啊,鐘妃娘娘,您誤會四殿下了,”紅玉趕緊幫著允僖解釋道,“四殿下走之前,奴婢還特意點過外間多寶閣上的荔枝盤子,是沒錯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