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若有故人在,怎能心狠至此!
我那時候,是一個親人都不在了,孑然一身,煢煢孑立......是不是?
郇瑾幾乎肯定,自己的姑姑,永壽宮那位溫柔和善的鐘妃娘娘,是死在自己一家滅亡之前的。
而且那多半,也不是什麼,壽終正寢的喜喪!
——他而今唯一感到疑惑不解,也是唯一驚懼不敢問的,是表弟允僖最後的結局。
“武念慈,”郇瑾冰冷的雙目中,透出絲絲還尚未能被主人妥善隱藏的不安與惶惑來,“......你,究竟,是為何人而來?!”
武念慈終於緩緩地動了一下,那抬起的雙目裡,是漆黑一片,看不出絲毫光亮的陰翳。
“小子......”武念慈臉上往常一貫對著郇瑾的輕諷不屑、凶殘冷漠都消失了,此時的他,顯得非常的冷靜,也非常的沉穩,換言之,若是這時候的他,再開口緩緩道出那句“朕的功業舉世無雙”時,怕是還真能鎮得住郇瑾些許,而不是像初見麵時那般,簡直像是一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般,鸚鵡學舌地道了那麼不倫不類的一句話,讓當時的郇瑾不覺震撼,隻覺可笑......而在麵對如今這個非常冷靜、也非常沉穩的武念慈時,郇瑾的臉色終於徹底變了!
郇瑾迅速地意識到:這人是當真下定了決心要殺我!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武念慈沉穩中甚至稱得上是溫和地衝郇瑾笑了一下,然後閃電般地抬起手,狠狠地朝著郇瑾的脖子摜下,直擊其脖頸間最脆弱的頸骨,同時,也如對待一個床笫之間的情人一般,含情脈脈地柔聲道:“小子,你真的很聰明......不過,你太聰明了!”
而太聰明,可不是什麼好事!
郇瑾失聲尖叫:“傅懷信,救我!”
傅懷信手中的潺水劍連著劍鞘直擊武念慈心口,武念慈不閃不避,絲毫沒有把傅懷信那一擊放在心上,然而下一刻,一陣兵戈相擊聲傳來,武念慈下意識地抬起頭,然後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
二皇子允晟格開傅懷信手中潺水劍的去勢,順手一拉,拽過怔愣當場的四皇子允僖,護在身後,郇瑾一朝脫險,捂著脖子順著牆根滑了下去,咳得驚天動地。
“信哥兒,”二皇子允晟看都沒有去看郇瑾哪怕一眼,隻居高臨下審視著麵前當即跪下的傅懷信,寒聲道,“你逾矩了!......縱然是互相切磋武藝,四弟再不見怪,也沒有你拿著劍直直地衝著他心口捅的道理!”
傅懷信張了張嘴,神色猶疑地看了被二皇子允晟護在身後的武念慈一眼,糾結了一下,終還是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道:“二殿下教訓的是,是在下逾越了規矩分寸......”
郇瑾捂著脖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眉頭緊皺,當著二皇子允晟的麵,他一時不好直接叫破武念慈身份,更不好貿然發難,隻能臉色難看地瞪向被二皇子允晟護在身後的武念慈,暗暗祈禱他千萬不要當著外人的麵就胡來瘋!
卻非常詭異地發現,站在二皇子允晟身後的武念慈,卻像是個被拔了爪子和牙齒的幼虎一般,垂著頭,近乎乖巧地縮了起來。
允晟教訓完傅懷信,回過頭,正想說允僖兩句,與人切磋也要注意分寸、萬不可與下麵的人太過沒大沒小之類的,結果剛剛回頭,便被人悶頭抱了個滿懷。
“二哥,”武念慈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允晟身上,喃喃地重複道,“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