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寬心, ”前一天不歡而散, 翌日晨起, 抱琴扶著鐘情起來, 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她披上軟煙羅的外衫, 一邊小小聲地稟告道, “陛下昨日, 是宿在了謹身殿的。”
鐘情愣了愣, 恍惚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哦, 昨晚, 還是自己有孕以來第一次獨自一個人睡......
空了一半的床榻,少了另一個人的體溫,對於在炎炎夏夜裡沉沉熟睡的鐘情來說, 似乎......也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鐘情淡淡地點了點頭, 臉上沒有什麼特殊的異樣神色,早上起來照舊遵照太醫院的囑咐,在雪盞、拘惠與抱琴、抱畫的幾重陪伴下, 仍是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半下午的時候,三個孩子放了學回來, 鐘情陪孩子們一道用了午膳, 允僖倒不像往常那般嘰嘰喳喳的,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一般, 若有所悟的模樣, 成帝不在, 鐘情這裡,從來是沒什麼非得要“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的,席間全程,都是郇瑾怕太過冷場在故意帶著傅懷信一捧一逗,鐘情看得不由莞爾,心道自己這還沒怎麼呢,這兩個孩子倒是怕自己寂寞了。
是而飯罷,郇瑾覷空一個人偷偷摸摸地過來,向鐘情表示自己今晚想在永壽宮裡賴一宿的時候,鐘情無奈地摸了摸這孩子的腦袋,心道:我與大哥,都不是這孩子一般玲瓏多思的性子,大嫂看上去更不像,母親就自不必說了,所以這孩子......竟然是類了他曾外祖不成?
“瑾哥兒既然想,”鐘情略一沉吟,也是不忍拂了孩子的好意,就索性笑著道,“......那就與僖兒在寧閣擠一擠吧!你們表兄弟兩個,也可秉燭夜談,說些推心置腹的心底話......本宮這就吩咐閔嬤嬤,給你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郇瑾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羞赧笑著退了出去,心裡卻暗暗撇了撇嘴,暗道,表弟就算了,若要是武念慈,誰要與他那個動輒便出手殺人的家夥多說哪怕半句話!我今晚呆這裡,還不是為了姑母你的安全考量......
郇瑾前腳剛走,後腳允僖便來了,托著自己的腦袋,不講儀態地蹲在鐘情的床前,愁眉苦臉道:“阿娘......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和二哥和好啊?”
“啊!”鐘情不由吃了一驚,納罕道,“僖兒何時與二殿下鬨了彆扭麼?”
允僖噘著嘴,一臉不滿地瞪著他那沒心沒肺的娘,不高興地控訴道:“阿娘,你說,你每天心裡想著念著的是不是隻有父皇一個!......兒子呢?我可是您的親兒子啊!再親再親不過的親兒子了!你都一點也不關心您兒子的身心健康和交友狀況的嘛?!”
鐘情臉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緩了緩,笑著揉了揉允僖的腦袋,無奈道:“有話上來說,蹲在床邊作什麼,怪模怪樣的。”
卻是不甚自然地借故繞過了允僖先前的問題。
好在這對於一向在同一個時間段裡腦子隻能足夠想一件事情的四皇子允僖來說,已經足夠了。
允僖踢掉鞋子,爬到鐘情的床上,輕輕地伏在鐘情的肚子上,耳朵輕柔地貼上去,滿臉滿眼隻寫了一個字:哇!
鐘情看得好笑,也是奇怪,不由問他:“你聽到什麼了麼?”
允僖豎起食指放在唇前,給鐘情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沉心屏氣地繼續貼在鐘情肚子上,過來好半晌,那個“哇”字緩緩地,變成了一個“唉!”。
允僖盤著腿坐到倚著靠枕半坐起的鐘情麵前,唉聲歎氣地回道:“弟弟和妹妹一定都很害羞,阿娘你剛才不該跟我說話的,嚇著弟弟妹妹了,把他們都嚇跑了,我什麼都沒有聽到嗚嗚嗚。”
這還能嚇跑了?鐘情嘴角和眼睛一道,整齊地抽搐了一下,扯了扯嘴巴,無語地反諷道:“那可真是對不起啊裴允僖......母妃剛才不該大聲說話的,還嚇跑了你要釣的小魚苗。”
允僖捂住自己的臉,腦袋埋在掌中嘿嘿嘿嘿笑個不停。
鐘情也是忍俊不禁。
“阿娘,”允僖依偎在鐘情身畔,冷不丁地開口問道,“......我記得你原來,有一段日子,是很不喜歡我與二哥走得太近的......為什麼?”
鐘情微微一愣,思索片刻,笑著回答道:“你看母妃我現在呢?”
允僖皺著眉頭認真嚴肅地打量了鐘情半晌,似模似樣地點了點頭:“唔,現在好像沒有了......是因為上次陳老三那件事二哥替我說話麼?”
印象裡,好像是打那次母妃叫他去給二哥道歉後,就再沒對自己親近臨華殿的事兒展現出任何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