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情不解地看向垂眸不語的成帝。
成帝默了默, 就在連鐘情都能明顯地察覺出來不對勁的時候, 他探出手, 輕輕地握住了那發釵, 淡淡道:“怎麼會......隻是寶兒, 那些事情, 都已經過去了。”
成帝輕輕拍了拍鐘情的手, 柔聲道:“我們回去歇了吧。”
“是啊, ”鐘情怔了怔,神思恍惚了一下, 低低應道, “都已經過去了......”
隻是語氣裡,免不了的,帶了深深的悵然若失之意。
鐘情至今仍能清清楚楚地記得, 那時候, 袁思思病逝的消息剛剛從宮外傳來,鐘情之前做的再多再多的努力,都是於事無補, 甚至挽留不了她母親成功熬過那年的冬天,鐘情大哭一場, 卻是又出宮無門, 從內務府走回未央宮的短短一段路,她在雪地裡摔到了七八次, 最後一次摔下去的時候, 她趴在地上, 卻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爬起來了。
——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為什麼會這麼疼呢?
算了吧,鐘情想,母親都不在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再值得我繼續堅持下去的呢?
那一回,她心力交瘁地昏倒在雪地裡,最後在未央宮裡醒來時,抱琴告訴她,是有主子叫來了未央宮的宮人把她背回去的,陛下知道後,還專為她請來了太醫院的太醫開了藥方。
而那支母親生前的發釵,便是在鐘情從未央宮醒來時,便緊緊地握在了自己手裡的。
鐘情問過抱琴,抱琴卻也很疑惑,隻說自己看到鐘情時,她手裡便已經攥著那發釵了......那時候,鐘情畢竟還隻是個地位卑微的小小寶林,未央宮的宮人,她也不好再一個一個地挨個問過,到底那回背她回來的人裡有哪個曾看到那發釵的來處......再至後來,成帝把袁思思的所有遺物托關紅送到了永壽宮裡,鐘情便一直以為,當天那個人,便就是成帝本人。
從頭到尾,隻陛下他一個......他放了母親那發釵在自己手裡,是想鼓勵自己,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卻還是要勇敢地向前看。
所以鐘情看到那支發釵時,才會那般地開心,甚至眼睛發亮地抬起頭,激動地想找尋身邊人的認同。
鐘情想,她和成帝之間,曾經是錯過了許多許多,但即便是那許多許多的錯過裡,自己也是汲取到了,無限的鼓勵她走下去、愛下去的勇氣的。
但成帝的反應卻是出乎鐘情意料的淡漠。
這不免讓鐘情連臉上的笑容都勉強了些許——因為她在剛剛嘗試踏出心防的歡欣時刻,猝不及防的,便近乎直白地意識到了:那些所謂的美好回憶,不僅僅隻是她一個人的美好,甚至......還隻是她一個人的回憶。
鐘情的心倏爾又飄蕩開了,飄飄然然,無邊無際,找不著去處,摸不到來路,更看不清歸途。
所以成帝在被窩裡摸黑抱緊了她吻下來的時候,鐘情近乎稱得上是“反抗”地掙紮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過於激烈了之後,鐘情又不由後悔了,隻好喃喃地找補道:“陛下,時辰不早了,我們歇了吧......”
成帝揉了揉鐘情的唇畔,低低地應了一聲,抱緊了懷中人,終究是沒再多說什麼。
此廂一夜無夢,永壽宮內幾牆之隔另一頭,卻幾乎是一夜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