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麼!”允僖煩躁地甩開了郇瑾的手,不滿道,“你出來就出來嗎,帶我做什麼......”
“你現在很煩躁是不是?”郇瑾一針見血道,“......但是你煩你的,你煩就有用了麼?現在的你呆在姑母身邊,除了讓她的情緒更焦慮,還有彆的用處麼?”
“我,”允僖一噎,頹喪道,“我就是看著母妃那樣,心裡實在難受,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就是心裡壓得慌......”
鐘情起初開始孕吐時,大家都說這是正常的,慣例的,允僖就是一開始被那陣仗給震了一下,但所有人都安慰他,這是常事,允僖也就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心中對弟弟妹妹的期待,卻無形中降低了些許——如果要個弟弟妹妹,就得讓母妃遭這麼大的罪的話,那以後......我還是不吵著要了!
若是個皮小子,允僖氣哼哼道,等著我以後打他屁股吧!妹妹的話,妹妹的話就算了吧......而今隨著鐘情孕吐的狀況進一步加重,連妹妹都不能平息允僖心中的焦躁煩悶了。
郇瑾擰眉,正要說什麼,遠遠看到了帝輦的一角,倒是冷靜了,拉著允僖避回寧閣,很直接地告訴他:“你煩也沒用,急也沒用......陛下過來了,你現在腦子不清楚,還是先躲著吧!”
另一頭,鐘情隻剛剛用了兩口麵條,就忍不住又捂住嘴吐了個一乾二淨,拘惠默默地將那剩下的大半碗端走了——這麼著不行,這是折騰人呢!
成帝進來時,永壽宮主殿的整個氣氛都不太好。
“還是吃不下?”成帝眉頭緊鎖,坐到鐘情身邊,毫不避諱地替她順了順背,擔憂道,“......還是一點都用不儘。”
鐘情卻尷尬極了,就是再世為人,她也不想在成帝麵前露出太狼狽的姿態來,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勉強壓下心頭的嘔吐欲,直起身子,沮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聞著什麼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好不舒服!”
成帝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把鐘情攬到自己胸前,撫摸著她的烏發,一下又一下,輕輕地安撫著她。
不知是成帝的動作太溫柔,還是成帝身上沉沉的鬆木香聞著很宜人,總之,鐘情靠著靠著,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鐘情已然躺在了內室的床上,成帝靠在床頭,一隻胳膊被鐘情抱著,另一隻手裡拿了卷手劄,正在細細地翻著。
鐘情一睜眼,成帝立時就被驚動了,鐘情緩緩地坐起來,成帝就勢抽出了自己已經被壓得有些麻痹的胳膊,溫柔地替她攏了攏被子,問鐘情道:“睡了一會兒,可還好些?想不想用點東西?”
鐘情摸了摸肚子,覺得自己真有些餓了,便高興地點了點頭,笑著道:“感覺睡了一覺,胃口都睡回來了!”
成帝便放下手中文卷,招了招手,示意宮人擺膳。
素炒鱔魚片、蜜汁藕、綠豆芽炒豆皮、蠶豆燉牛肉,還有一碗由用荷葉、土茯苓、扁豆、薏米、豬苓、澤瀉、木棉花等材料煲成的消暑粥,都是很普通的菜色,鐘情卻難得的胃口大開,從頭吃到尾,都沒有覺出不適來,最後更是把桌上的每一盤都掃蕩得乾乾淨淨。
成帝基本沒怎麼動筷子,就坐在對麵,安安靜靜地看著鐘情大快朵頤。
鐘情看著桌上的“盛況”,再想到自己的“壯舉”,不由羞得滿臉通紅,擱下了筷子,訥訥地給自己找補道:“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的胃口就特彆,特彆的好......”
天知道,她已經好幾天沒有這麼痛快地用過一頓膳了。
成帝緩緩地笑了起來,伸出手來,輕輕地捏了鐘情的側頰一下,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輕輕地笑道:“......喜歡就好。”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鐘情明顯能感覺到,成帝此時的心情好極了——遠遠比剛才自己起來時還要好上許多許多!
關紅在外間急急地探頭探腦,成帝淡淡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關紅這才敢輕手輕腳地跑進來,附在成帝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
隔得很近,縱然關紅特意壓低了聲音,鐘情也很懂規矩地有意回避了沒有細聽,也依然依稀聽得了“榮國公府”、“世子”、“平昭長公主”、“世孫和清瑤縣主”、“謹身殿”、“跪著”、“慈寧宮”等字眼。
鐘情抿了抿唇,一聲不吭。
成帝聽完,臉上的神色冷冷淡淡,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來,隻輕輕地揉了揉鐘情腦袋,小聲道:“朕要出去一趟,寶兒是要再休息一會兒,還是想玩點什麼?”
“臣妾有些困了,”鐘情笑著道,“陛下有事就忙去吧,臣妾再回去躺一會兒。”
自懷孕之後看,鐘情每天每天都睡不醒,剛用完膳,肚子飽飽的,就又犯困了......真是恨不得要一天從早到晚都賴在床上了。
成帝笑著起身,臨走之前,還俯身在鐘情的眉心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後帶著關紅走了。
送走成帝,鐘情打著哈欠回了內室,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又怎麼著也睡不著了!鐘情煩躁地起來,隨手一摸,卻是摸到了成帝方才忘在這裡的手劄,鐘情好奇地舉到眼前看了一下,愣愣地念出手劄封麵上的題詞:“季娘子談婦人生養孕事......?!”
成帝看這個做什麼......不是,他竟然在我睡著的時候看的是這個?!
鐘情徹底震驚了。
抱琴聽得內室的響動,想著是鐘情可能要起來了,遂輕輕地掀起珠簾向內探了一眼,看見鐘情正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發呆,一臉不可置信的震驚模樣,手上還拿著一本文卷,當即低低地喚道:“娘娘?娘娘?!”
鐘情這才醒神,呆若木雞地放下那本手劄,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心情複雜地吩咐抱琴道:“進來幫本宮更衣吧......不睡了,起來稍微走兩步。”
抱琴依言而行。
給鐘情批外衫的時候,一個錯眼,也看到了那手劄的題詞,抱琴手一抖,差點給鐘情扣錯了一個扣子。
“陛下也實在是太清閒了,”鐘情訕訕地把那本手劄往自己身後藏了藏,一臉尷尬地為成帝找補道,“......什麼雜書都要看些了。”
抱琴的臉色卻頓時更古怪了。
鐘情疑惑地抬眼看她。
抱琴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告訴鐘情:“娘娘......您方才用的那桌東西,是陛下親自下廚,一個人在小廚房裡搗鼓出來的!”
“啊!”鐘情愣了許久,才呆呆地回過神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抱琴,又重複了一遍,“啊?”
時人不是都信奉“君子遠庖廚”的那一套的麼?成帝他......
抱琴直笑得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