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想來, 不得不令人佩服——林玉杭當是當時便看出了成帝和謝家之間的齟齬的, 於是才急流勇退, 上書請辭, 回姑蘇含飴弄孫了......成帝是真覺得, 這樣很好——不然謝域身邊要是一直有個林玉杭從旁指點, 成帝弄起謝家來, 怕是要麻煩的多。
事實上, 林玉杭這樣的人當年竟然會點頭同意讓自己的嫡長孫尚公主,成帝心中, 其實也是暗暗納罕了許久的......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怕是這位“點頭”首輔, 對當年的隱退,心頭也不是真如自己表現出來的那般豁達的吧!
成帝搖了搖頭,一笑置之, 也沒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畢竟,傅皇後有一句話是說對了的——就是真的定下來,要走三書六禮, 也不是這一年半載就能開始走的......時候還早著呢,就是先看看罷了!
趕在立冬之前, 林家的車馬總算是緩緩駛到了這座巍峨奢華的洛陽城前, 城門處,林子醠身姿翩翩地從車上下來, 垂手立在另一輛馬車的簾子前, 恭謹道:“嬸母, 康樂妹妹,洛陽城到了。”
襄陽長公主略略掀起車簾一角,安靜地看了片刻,又放了下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淡淡道:“一路辛苦子醠了,回去歇著吧。”
康樂縣主坐在自己母親身邊,一聲不吭,安靜得過分。
不過這一路林子醠已經習慣了這對母女的冷漠安靜,聞言也不覺有異,隻低低地應了一句是,轉身就往自己的馬車回。
行至一半,突然聽到前方一陣嘶鳴,定睛細看,卻是有出城的農人帶了野性未馴的狗,一個沒看住,竟然咬了邊上正要進城的一輛青帷馬車的馬,馬匹嘶鳴,馬車險些要跌到下去。
林子醠不悅地皺了皺眉,沒想到在洛陽城這等天子腳下,還有這等不入流的東西存在——這要是在姑蘇城裡,絕對是會守城的官兵禁止入城的......林子醠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想避開那一群瘋狗。
不過上馬車之前,一個不經意的回眸,林子醠的眼神猛地變了——那輛其貌不揚的青帷馬車上,懸掛著的入城符,卻竟然是虞寧侯府的字樣!
林子醠當機立斷,立刻改變了主意,飛身過去,趕在守城的官兵反應過來前,一個漂亮的飛躍,牢牢地製住了那匹差點被驚得撂蹄子的馬。
待得守城的官兵趕到時,這一陣的騷亂已經被林子醠平於無聲無息之間。
“傅姑娘沒事吧?”傅韻秋經常去洛陽東郊的白馬寺上香,她這輛馬車雖是低調,其上綴的虞寧侯府的家符可不低調,守城的官兵認不得哪個,都不能認不得自己頂頭上司家的馬車啊,看到這邊出事,當即一溜煙便跑過來了,可惜城門擁堵,被阻了那麼一下,便被林子醠搶了先,沒趕上在人前獻殷勤的最好時候,隻好事後乾巴巴地慰問了一番。
青帷馬車的車簾微微一動,卻是傅韻秋大大方方地從裡麵出了來,衝著剛剛從驚馬上下來的林子醠福身行禮,恭謹道:“多謝小公子出手相助。”
林子醠微微皺了一下眉,卻是對傅韻秋話中的那個“小”字略有不悅,暗道你看上去......也不必我大到哪裡去吧?臉上卻也隻冷冷淡淡地客氣道:“姑蘇,林子醠,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傅韻秋失笑,心道若真是“不足掛齒”,你又何必如此上趕著自報家門呢?隻是對方畢竟剛剛為自己解了一下圍,傅韻秋也無意為難了麵前的少年郎君,故而微微一笑,隻委婉道:“虞寧侯府謝過林公子恩德。”
——有什麼恩情,你還是找我大哥去領吧!
林子醠抿了抿唇,點點頭,一言不發便轉身走了,心下卻不免暗自懊惱——這女人,必然十有八/九看出來自己是抱著目的來的了,哼,不提也罷!反正看她那年紀,也不可能是虞寧侯的女兒,說不定......還是哪房小妾呢!林子醠這樣一想,隻覺得心頭舒服了不少,少年自尊心強,總算是把那陣子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羞恥感給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