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情的眼淚完全抑製不住,拉過驚惶地想往外走的大兒子,摟到懷裡,情難自抑地悲哭出聲。
“阿娘……”允僖呆呆地被鐘情抱著哭了好一陣,心頭也掠過了一陣說不出的悲愴酸澀,怔怔地出神道,“武,武念慈,是你麼?……你,你到底是誰?”
可是這一次,沒來由的,允僖卻就是知道了——無論他等得再久,都不可能再等來那一聲暴躁不耐的回答了。
“僖兒,”鐘情摸著兒子的頭,欣慰又難受地告訴他,“那是……那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個家人。”
允僖呆呆地站著,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沉默了好半天,允僖才終於輕輕地開了口,雙眼迷茫地告訴鐘情道:“可是阿娘,他……他好像已經走了。”
——這一回,不是中途消失,不是突然不見,而是……徹徹底底地走了。
鐘情摟緊了兒子的胳膊,這一次,萬般情緒湧上心頭,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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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皇宮,謹身殿。
白綢飄飄,香霧繚繞。
羲悅長公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躺在龍床上的兄長臉色越來越白,呆呆地坐了半刻鐘後,終於等不下去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刷地一下抽出武宗皇帝的佩劍青崖來,直指張雲嶺,寒聲道:“我隻問張先生一遍,您不必著急,好好想,想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畢竟,”羲悅長公主譏諷地笑了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劍,譏誚道,“……我的劍術可不太好,要是誤傷了張先生,倒是不美了。”
張雲嶺既然能在武宗皇帝這個暴怒成性、動輒殺人,而且還根本不信佛道報應之說的皇帝陛下手下混到今日,些許鎮定與耐性倒還是有的,也不至於就這樣被羲悅長公主嚇得如何臉色慘白了。
真正讓他害怕的是……張雲嶺仔細瞅了瞅麵前臉色白得快和床上躺著的武宗皇帝有一拚的長公主殿下,心下喟歎,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恭謹道:“長公主殿下但問無妨,貧道但有所知,絕無避諱……隻是,您如今身懷有孕,應注意保重身體。”
——眼前這女人失手砍了自己不是什麼大事,她要是有了什麼事,就是武宗皇帝死在了過去,就是單單大司馬長寧侯一個人,就足夠讓自己死上千百遍了。
“好,”羲悅長公主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寒聲道,“……我且問你,如果我哥哥真的在過去呆了一年以上,他,他將會如何?”
張雲嶺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心道這也並不是什麼現在撒幾句謊之後就能掩蓋過去的,長公主不問便也罷了,既然問了……
“啟稟長公主殿下,”張雲嶺深深地跪伏在地,沉聲道,“……以貧道之愚見,如果陛下滯留至一年,他會死。”
——必死無疑。
以張雲嶺的經驗來看的話。
羲悅長公主手上的劍狠狠地晃了一下,險些在張雲嶺身上戳出一個血窟窿出來,雙眼通紅地瞪著他,恨聲道:“……賊子且敢!”
“長公主殿下且息怒,”張雲嶺倒是很沉得住氣,依舊是畢恭畢敬的不動如山態度,心平氣和地補充道,“……這些話,貧道都是與陛下一一講過的。”
——武宗皇帝不聽,他也沒有辦法啊。
就是神醫在世,也是“救活不救死”的,更何況,張雲嶺還隻是一個拿人錢財、□□的道士罷了。
他可並沒有什麼要懸壺救世、拯救天下蒼生的醫者仁心……武宗皇帝一心求死,張雲嶺就是再想勸,也是愛莫能助,反之,就武宗皇帝之前那完全聽不進去人話的魔怔性子,一個弄不好,武宗皇帝還沒出事,不認真聽命辦事的張雲嶺怕就要先被他拉出去砍了腦袋了。
“哥哥他,”羲悅長公主一下子就崩潰了,扔了劍,跌坐在地上,安靜了片刻,突然陡然發瘋發狂地掀了桌子,坐在地上大哭大喊道,“……他怎麼能這樣啊!”
“他太過分了!他簡直不是人!……他怎麼能這樣做!他到底有沒有想過我啊!”
“裴允僖,你這個混賬,你給我滾回來啊!你還我哥哥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