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兩邊在長信宮前分道揚鑣,永壽宮的坐輦一走,婉貴妃當即冷笑出聲,踹了給自己抬轎的小太監一腳,恨恨道:“皇後說得輕巧,她自個兒怎麼不再生一個呢?……陛下來都不來,誰還能一個人在肚子揣塊肉不成?”
容嬪跟在後麵聽到了,張嘴就想諷刺一句“說的跟陛下臨幸了貴妃娘娘就能生了一樣?”,眉嬪拉了容嬪一下,示意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至於的。
安貴人垂著頭跟在後麵,安靜地宛若隱形,與身邊的張寶林倒是相得益彰,十分相配。
“生生生,”婉貴妃猶自不解氣,低低地惡意咒罵道,“跟個母豬似的……”
“貴妃娘娘說什麼呢!”容嬪本來都想上輦走人了,一聽這話火噌地一下就上來了,冷笑著回過頭,毫不客氣地譏諷道,“您自己肚子不爭氣,怎麼,我們能生的,反而是我們的不是了?……為陛下綿延子嗣,難道不正才是我們後宮中人的本份麼?”
“能生的,那是人家有福氣,不像某些人,就是恨紅了那雙眼睛,命裡也就是沒那福氣!”
“本宮沒那福氣?……劉妹妹,你搞搞清楚,旁的人也就算了,你跟本宮談福氣,你還要不要臉啊!”婉貴妃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她跟容嬪同年入宮,早年也是互相懟來懟去的老對手了,要不是後來容嬪忤逆了成宗皇帝的意思非要生下羲陽公主,因此失寵,才老實本分了些下去,婉貴妃幾年沒與她吵,倒是都快忘了那時候的練出來的本事了。
“本宮再不濟,”老對手吵架,吵起來那才是互扒底子扒到底,一踩心窩踩到狠,容嬪說話衝,婉貴妃也絲毫沒給她留麵子的打算,當即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哈!那至少陛下體恤,本宮還養著個大皇子呢!……不像某些人,有言無信,當麵一套背地一套,說一套做一套,明明答應好了的事情,轉臉便裝作好像無事發生一般!”
“……嗬嗬,這樣的人,也不怪陛下像嫌棄個蒼蠅一樣,幾百年都不去你那宮裡轉過一轉!”
“本宮沒有福氣,”婉貴妃氣得連連冷笑,譏諷道,“那劉妹妹可真是好福氣啊……費儘心機算出來的好福氣,可惜啊,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當年不惜欺瞞陛下費儘心思弄了個孩子出來,最後不是也沒當成皇長子的生母麼?”
“劉含,咱倆哪到哪兒、誰笑話誰啊?你說本宮沒福氣,嗬嗬,那你那福氣,可真是太好了啊……機關算儘太聰明,算出來個什麼了啊你?”
容嬪氣得嘴唇都有些發抖。
眉嬪低頭苦笑著鬆開了手,後麵的安貴人、張寶林等可能聽不太懂婉貴妃這話是在譏諷容嬪什麼,可作為當年的親曆者,眉嬪卻是,猜出了個七七八八來。——畢竟,她自己也是親身經曆過的。
——成宗皇帝在臨幸她們的第一夜,便很清楚地告訴了她們,要想侍寢,就必須先喝下絕子湯。
如果不願意,現在便可以走。
眉嬪當時沒得選,許家送她進來,是想她輔助謝家的那位娘娘在宮裡儘快站穩腳跟,以此來討好謝家、借謝氏的勢力給家中的父兄謀個位子。
而如果眉嬪猜的沒有錯的話,當年的婉婕妤、容貴人、柳貴人和自己,乃至一直到五年前進宮的沈貴人,都是喝了的。
——成帝幾次選秀裡,唯一麵臨這個選擇而作出不同的答案的,大概就隻有廣陽宮的那位素來不喜與外人交談的陸貴人了。
所以,婉婕妤而今成了婉貴妃,眉嬪自己熬到了嬪位,沈氏短短三年升及四品婕妤……而廣陽宮的陸貴人,至今仍還是個貴人。
至於容嬪,到底是當年喝藥時便自己偷偷掉了包的,還是喝下絕子湯後卻又幸運地懷了孩子,在成宗皇帝得知後勒令她流下、卻毅然決然地與成宗皇帝撕破了臉……眉嬪畢竟不是容嬪本人,她也不想多作揣測,說到底,她們也都是可憐人罷了。
又何苦再彼此為難。
——左右後宮中人都知道,容貴人在飛速地竄到了嬪位後,之後一過近十年,成宗皇帝都再沒臨幸過承乾宮。甚至連帶著羲陽公主,都是一向冷冷淡淡的。
“是,我是不講信用,”容嬪咬著唇笑了出來,笑裡有淚,淚裡有厭,厭裡有譏,“可我這十年來,也為自己當年犯的錯,儘皆付出代價了的……可是貴妃娘娘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