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又說的哪裡話!”傅韻秋笑著應了,福身行禮,從傅從楦的外書房退了出來,去了後宅的偏院。
孫姨娘的小院子裡,已經長到十一歲的筠姐兒正活潑潑地帶著宓姐兒玩遊戲,宓姐兒在陳家時,一向是個極羞澀、不好與外人親近的性子,與筠姐兒卻很是投緣,大抵也有筠姐兒性情活潑外向的緣故,姐妹倆一大一小,湊在一起,一個嘰嘰喳喳地說,一個睜著大眼睛巴巴地聽著,倒是很得宜。
孫姨娘正坐在兩個小姑娘邊上做針線,她是個極溫柔羞澀的性子,傅從楦的幾個妾室裡,她是脾氣最軟的那個了。
孫姨娘見傅韻秋過來了,便笑著放下手裡的繡筐,溫溫柔柔地與傅韻秋打招呼道:“秋妹妹過來了。”
傅韻秋笑了笑,正欲開口,外邊傳來蹬蹬蹬一陣響聲,傅從楦的庶幼子勇哥兒,人未到聲先至,大老遠就高興地遙遙衝著屋裡喊道:“筠姐姐,我過來了!”
安姨娘跟在自己兒子身後,哭笑不得進來,先福身對孫姨娘致歉:“孫姐姐,真是對不住,我又帶著勇哥兒來叨擾這邊了……”
“不礙事不礙事,”孫姨娘忙不迭地笑著擺手道,“秋姑娘今天也回來了,宓姐兒也在,剛才筠姐兒還說呢,怎麼勇哥兒今天這時辰了還沒過來了!”
勇哥兒一下子衝到傅韻秋身前,高興地瞪大了雙眼,驚喜道:“秋姑姑,你什麼時候回來了啊!”
筠姐兒領著宓姐兒過來與傅韻秋見禮後,筠姐兒拉著宓姐兒的手,一指勇哥兒笑嘻嘻道:“這就是我剛才與你說的,我弟弟!唔,現在也算是你哥哥了!”
——她倒是也不管人家宓姐兒聽不聽得懂。
宓姐兒怕見生人,羞澀地躲到了好不容易混熟悉的筠姐兒身後。
勇哥兒好奇地探過頭去看,瞅稀奇道:“哇!妹妹啊!”
傅韻秋卻是在勇哥兒探頭探腦間,正好得見了他腰上露出來的一把小巧匕首的鞘頂。
“勇哥兒,”傅韻秋莫名就瞅著那個極其眼熟,不由納罕道,“你腰上那匕首是哪裡得的?”
“啊!這個啊!”勇哥兒低頭摸了出來,驕傲地仰臉對傅韻秋道,“是我信哥送我的生辰禮呐!”
“信哥兒?”傅韻秋不由愣住了,半晌後,神色複雜道,“信哥兒如今還與侯府有來往麼?”
“不啊,信哥是隻帶我一個人出去玩的!”勇哥兒說起這個可自豪了,得意洋洋道,“信哥還帶我去西山騎大馬,射箭,劈刀……我信哥可威風了呢!”
“信哥將來一定能做個大將軍,我要做個給他喂馬的小兵,就給我信哥一個人的馬喂,喂最好的草!”
安姨娘見傅韻秋神色不對,趕緊在後麵輕輕地捏了自己兒子一把。
勇哥兒臉上的神色不由就疑惑了起來,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也不敢再吱聲了。
氣氛一時僵持下來。
傅韻秋張了張嘴,看了看眾人臉色,終於是把那句“那大哥知道麼?”給咽了回去。
發生在虞寧侯府之內的事,虞寧侯本人能不知道麼?
傅韻秋大約摸到了點自己大哥的心思,抿了抿唇,終究是沒有多說什麼,帶上宓姐兒,客客氣氣便告辭了。
——廢嫡立庶,終究不是什麼好事,但話又說回來,就覃氏那性子……傅韻秋苦笑了一下,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還是裝聾作啞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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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時候,後宮裡,鐘情與郇叔越夫婦詳談之後,正式把郇如的生辰八字回給了長信宮,以便傅皇後將二皇子允晟與郇如二人的生辰八字放到一起卜問凶吉;前朝上,也陸續有人三三兩兩地提出請立太子的事宜,成帝將奏章全都按下,暫且留中不發,但另一邊,也並不隱秘地吩咐了禮部與工部,開始準備冊立太子的章程事宜。
然而六月底的時候,八字吉凶還沒合出個好歹來,冊立太子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放到明麵上來說,杞縣那邊因連日暴雨,山洪頻發,當地為政績瞞而不報,致使災民一直流落到了洛陽周邊,成帝聞後大怒,當即下令徹查,並同時派了心腹欽差與二皇子允晟親至杞縣調查,曆練之意,溢於言表。
傅皇後雖然略有些心疼兒子,但坦白講,她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且是感覺這段日子其實是越過越順了的。
如果不是今天鎮南侯世子夫人張氏遞帖子入宮,找傅皇後來哭訴地這一大遭的話,傅皇後的好心情,大概是會一直這麼保持下去的。
但顯然,如今說得再多,都是枉然了。
“你說什麼?”傅皇後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太過震驚憤怒之下,反而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反應來了,“你沒有誆騙本宮吧?張氏!”
“皇後娘娘,我何至於拿這種事來騙您呐!”鎮南侯世子夫人恨紅了雙眼睛,淒苦道,“我就是再蠢,也不至於拿我們家讓哥兒的前途開玩笑啊!”
“但實在是,實在是這事兒……說起來叫人惡心!”
“我早知道我們家讓哥兒被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狐狸精給迷了心竅,”張氏是真恨得咬牙切齒,毫無作偽的那種,“但我先前還真沒想到,竟然是郇氏那個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