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韻秋被陳錦強拉著出了內室, 陳錦一邊嘻嘻笑著,一邊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傅韻秋一番, 嘲諷她道:“不是沒有親近,進不得宮裡來, 隻能在家裡等著皇後娘娘的傳召的麼?嫂嫂這話說的, 皇後娘娘她自己知道麼?”
“妹妹我原還好奇呢, 你說嫂嫂你這都在傅家混得這麼淒慘了,是怎麼嫁到我們陳家來?還敢敷衍我陳錦的呢?”
“你真這麼一心地想送韓姑娘入宮?”傅韻秋倒是被挖苦了也不慍不怒,隻極冷靜地盯著陳錦的雙眼,不動聲色地問她,“皇後娘娘也應允你了?”
“告訴你也無妨, 不過呢, ”陳錦一把鬆開自己握著傅韻秋的手,像扔開什麼臟東西一般, 冷笑道, “雖然如此, 我現在卻又更不想告訴你了!”
“虧我先前還把你當親嫂嫂, 什麼打算布置都儘皆告訴於你了,結果一轉頭就把我賣了,你很可以啊傅韻秋, 我陳錦真的是小看你了, 竟然還在你身上栽了這麼大一跟頭!”
“我看你也真的是, 不想做我陳家的媳婦了吧!”
來來回回, 陳錦也就這句話威脅傅韻秋威脅得順, 傅韻秋哂然一笑,眼珠子微微轉動,定定地打量了陳錦半晌,唇角微彎,心情算不得很好地彬彬有禮反擊道:“韓六太太怕是搞錯了吧,現在是韓姑娘想入二殿下的門,需要的,是出身我傅家的皇後娘娘的點頭……我傅韻秋做不做得了陳家婦,輪不到你一個出嫁女來這裡大放厥詞吧?”
“真當我父親過世了,我大哥也過世了麼!”
傅韻秋說前麵幾句時,陳錦臉上還滿是一副不屑置辯的神氣,傅韻秋細細觀察著,心裡便微微打了個突,隱約意識到,在韓家的事情上,自己和大哥還真是大意了。
就是不知道,陳錦後來,到底搭上的是哪條,或者說是哪幾條線了,竟然能在自己和大哥都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已經幾乎到了自由出入長信宮的地步。
傅韻秋當真覺得這事情棘手了——若僅僅隻是退婚,傅皇後手裡至少還有東西在,算不算得上證據什麼的,隻要傅皇後咬死了自己身為一國之母,對未來皇子妃的品行要求甚嚴,郇氏失貼身之物於外男,就是她自己失德在先,如此,縱然成宗皇帝再是不悅,畢竟也是那邊先讓人揪到了小辮子,這婚退了也就退了。
但若是剛退婚就另選……傅韻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皇後娘娘怎麼就想不明白,她若是真心想退婚,就更該讓自己的理由站得住腳,就更得把事情的重點放到張氏“無意撞破”讓哥兒與郇氏女之間的事情上來,這時候越是帶著韓家,在成宗皇帝那裡,豈不是越是顯得皇後之前所說的,全都是一紙廢言!皇後退婚的理由,就越是站不住腳!
——其真正心思,就是想找個由頭棄了郇氏女,給韓氏女讓位子而已!
就算皇後娘娘真是這麼想的,她至少卸了磨再殺驢,彆做的這麼明顯啊!
陳錦聽到傅韻秋提起傅從楦,臉上的神色倒是和緩了些許,不再對著傅韻秋擺那副冷嘲熱諷的嘴臉了,倒又多了些二人洛陽初見時的親熱甜蜜。
陳錦出門前,韓昊耳提麵命叮囑過她許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了說虞寧侯傅從楦,是萬萬不可得罪的。
鑒於他們這事做完,極有可能大大觸怒了成宗皇帝的情況下,若是再沒了虞寧侯這個舅父的撐腰,有些事情,韓家的壓力可就太大了。
“嫂嫂要是不做那初一,”陳錦嘟著嘴,跟小姑娘像長輩撒嬌一般,衝著傅韻秋小小聲地抱怨道,“妹妹我難道舍得做那十五麼?”
“嫂嫂啊嫂嫂,你說讓我說你什麼好呢,韓家與二殿下結親,是彼此雙方你情我願的事情,這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你說你,有財一起發、有權一起享,你不願意也就算了,這自己親外甥好好的一樁皆大歡喜的婚事,你非得挑這挑那的,非得把它挑散了才成?”
“可是我們熙兒哪裡得罪了你麼?若是,我替她給你賠個不是,您就大人有大量,饒過她個小姑娘吧?你說這又是,何苦來哉呢?”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傅韻秋唇角微微勾起,譏諷道,“這話從你韓六太太的嘴巴裡說出來,我怎麼聽著,哪裡哪裡都不大是那個意思的呢?”
“嫂嫂啊,郇氏那樁可不能怪到我頭上啊!”陳錦瞪大雙眼,笑嘻嘻道,“我是準備了好幾折讓她知難而退的法子來著,誰知道,這些一個都沒用上啊!她這姻緣毀的,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哦!我差點忘了,嫂嫂怕是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吧,”陳錦憐憫地瞅著傅韻秋,好心好意地告訴她,“是鎮南侯世子夫人,親眼撞見了自己的兒子與郇氏女拉拉扯扯呢!真是可憐,聽說鎮南侯世子大發雷霆,為了打兒子,親手打斷了好幾條碗口粗的木棍哦!”
“你說這郇姑娘,運氣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差,你說好吧,她都遮遮掩掩這麼些年了,偏偏在臨出閣之前爆出來,不過呢,她運氣也真是不差,若不是張氏腦子不清楚,抓自己兒子的奸抓上癮了,還巴巴地往外倒,皇後娘娘不知道,就不會提前給他們掃了個尾巴了!”
“最可憐的,可是我啊!我花了那麼多心思,都查到那麼多精彩的東西了,就差直接給爆出來了,唉,也總是不好太不給皇後娘娘的麵子的,若不然,這可必然能成既前些年從貴妃娘娘那裡爆出的三男搶貴府一位‘絕色’小姐的消息還要更能引起軒然大波呢!話說回來,既然說到這裡了,那就多問一句,貴府那位萱姑娘,現在可嫁得出去了麼?”
“你太無恥了,”傅韻秋一想到萱姐兒之前的遭遇,心口就一陣一陣的冒著火,虛與委蛇的態度終於維持不住了,寒聲痛罵陳錦道,“陳錦,你太下作了!你這樣的人,你以為你就算謀得了一時,你能謀得了一世麼!”
“你們韓家對郇氏女的所作所為,遲早有一天,會原封不動地報應到你們自己身上的!”
“是麼?”陳錦的眼角閃過一絲寒意,笑容可掬地假惺惺惋惜道,“可惜了,嫂嫂還能等著看那一天,郇氏女卻是再沒那閒情雅致了哦。”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僵持到了頂點。
“秋姑娘,皇後娘娘喚您進去。”長信宮的大宮女青容撩起簾子,恭敬地傳道。
傅韻秋低頭襝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