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瑾心情甚好地被允僖拉著從長信宮走了, 臨走前,還不忘特意走到傅懷讓身前,高高興興地多笑了兩聲,意味不明地感慨了兩句“好, 好, 不錯!”
允僖簡直一臉一言難儘地表情, 就這麼無語地瞪著他, 看著他顯擺夠了,跟喝多了一樣回了永壽宮,正巧, 郇如正在陪著鐘情準備晚膳, 允僖隨手逗了兩個小的幾句, 警告地瞪了郇瑾一眼, 示意他不要在鐘情麵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 等回了寧閣之後, 三個人坐定, 郇如親自送了盤糕點過來, 疑惑地問郇瑾:“阿瑾,發生什麼了,你那麼高興?”
“我高興?”郇瑾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道, “不啊, 我不高興啊, 我後悔啊, 我現在特彆後悔的。”
郇如:???
“真的, 我就琢磨著啊,當時怎麼不是我正好路過啊!”郇瑾眯著眼睛美滋滋道,“要是我路過,我就自己跳下去把那個韓什麼熙給救上來了!”
郇如沒聽太明白,隻下意識地順著問道:“哦?你什麼時候轉性了,對素昧平生的陌路人都這麼好心了?”
“好心啊,阿姐,我特彆好心的,”郇瑾笑嘻嘻道,“然後,我就能指著那韓什麼熙說,你這樣的,已經失了清白於我了,想進我郇家的門?一頂青帷小轎抬你進去算夠意思了!”
“然後呢,我就再納她個十房八房的揚州瘦馬,她們這些世家女子,不是一向都自視甚高、見天地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的麼?我不,我偏要把她壓在那些風塵女子下麵,讓她日日夜夜地跟這些她瞧不起的女人們爭風吃醋!”
“不服?不服自己去找根繩子上房梁上吊死啊哈哈哈!”
郇瑾笑著笑著,突然發現,寧閣之內一片寂靜,剩下的三個人都一臉一言難儘地默默瞪著他。
“好吧,”郇瑾摸了摸鼻尖,看著三個人都有點難看的臉色,儘管心下不以為然,嘴上還是主動承認了一下錯誤,勉勉強強道,“我就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你們不會當真了吧?”
郇如重重地把糕點收了起來,心塞到不想給他吃了,言簡意賅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玩,也一點都不好笑!”
郇如起身,直接出去了。
郇瑾訕訕地看了剩下兩個人一眼,尷尬地找補道:“不是,我姐她脾氣一直就這麼大啊哈哈哈。”
“郇瑾,”傅懷信搖了搖頭,坦誠道,“我有點被你這個玩笑給惡心到了,我先出去冷靜一下。”
傅懷信起身,也直接出去了。
郇瑾這下笑不出來了。
允僖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直接問道:“郇瑾,你方才說那話時,是認真的麼?”
郇瑾抿著唇答不上來。
“如果有一天,”允僖起身,雙手撐在桌案上,從另一側傾身過來,充滿壓迫意味地看著郇瑾,鄭重地向他申告道,“你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我就讓人把你扔到淩河裡,好好地洗洗你的腦子,冷靜個三天再出來。”
郇瑾梗著脖子不願低頭。
“郇瑾,”允僖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輕地按了郇瑾的肩膀一下,認真道,“把你的聰明才智,用在對蠻族,對胡人,對外敵身上,好不好?對內宅裡的女人孩子們耍手段,有意思麼?”
“你是個男人,你走出去了,跟她們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呢?你這樣做,跟你最惡心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把你的腦子用在正道上,彆浪費了自己的天分……你這樣,我真怕你哪一天就走歪路了。”
“殿下,犯我者,”郇瑾抬起頭,認真道,“不分男女,必誅之。”
“你能不能不像一個女人一樣事事都那麼的斤斤計較?”允僖實在是很無奈了。
“那殿下你能不能不要像一個傻子一樣,”郇瑾也很認真地回問道,“事事都那麼大方地舍出去?”
“好吧,”允僖低頭笑了一下,站直了身子,搖了搖頭,輕輕道,“你也覺得我傻,是不是?那好吧,我隻問你這一句,也隻說這一次。”
“瑾哥兒,從小到大,你都覺得自己最聰明,從來都是我們三個裡被大人訓斥得最少的那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聰明,其實是建立在,我們大家,都願意跟你好好地講道理的基礎上的。”
“如果有一天,”允僖憐憫地看著郇瑾,認真道,“你身邊的人,都不願意跟你講道理了,瑾哥兒,你的聰明,隻會活活逼瘋了你的。”
郇瑾一時僵在那裡,竟然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允僖搖著頭去更衣洗漱了,郇瑾呆呆地坐在案幾邊,乍一看,都顯得有些可憐了。
允僖出來時,他還坐在那裡發著呆,允僖突發奇想,嘿嘿一笑,一個水盆子就叩了過去,郇瑾警覺性不差,下意識地避開了允僖,卻沒躲過另一側不知道何時回來了的傅懷信,允僖大喝一聲“大頭”,傅懷信躍起就是一個俯拍,一潺水把跳起來想躲開的郇瑾直直地給拍了下去。
郇瑾就這麼被按在水盆裡劈頭蓋臉地洗了個透心涼。
偏偏允僖和傅懷信還一人一邊,把想跳起來的郇瑾按著“好好地”洗了個好一會兒,然後麵目猙獰地哈哈大笑著放開,不約而同道:“好好洗洗腦子吧,郇小二!”
郇如回來叫三個人去用晚膳時,麵對的就是弟弟可憐巴巴地蹲在那裡,生無可戀地吹著濕漉漉的額發,飄啊飄啊,逗得本來有點生他氣的郇如都瞬時消了惱。
郇瑾可憐巴巴地向郇如耍寶求情道:“阿姐,你不在,他們兩個打一個,欺負讀書人,弟弟我被按著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我好慘啊嗚嗚嗚。”
“你算個什麼讀書人,”郇如獰笑著擰了郇瑾的耳朵一把,嗤笑道,“你也就是個‘毒’書人,郇阿瑾,你也不小了,讓姐姐我省點心吧!起來,彆裝委屈裝可憐了,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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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華殿內,二皇子允晟屏退四下,待屋內除了他隻剩下了默不作聲地跪在地上的傅懷讓一個,這才緩緩地開了口,鄭重地問道:“讓哥兒,你今天這麼做,其實是對我心存怨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