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僖緊緊咬著後槽牙,眼淚不要錢一般成串地砸了下來,狠狠地上手上嘴,隻先把允晟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捆綁給全弄了下來。
程雙陸的眼睛卻是被屋內的某件物什深深地吸引了。
待她回過身來,拿著那鼻煙壺,直勾勾地盯著允晟,顫抖著聲音問他:“太子殿下,他們,他們給你用了多久這個?”
允晟虛弱地笑了一下,避過允僖的視線,微微啟唇,與程雙陸做了個口型。
程雙陸的臉刷地一下白了個徹底。
鼻煙壺在她手間摔下來,狠狠地砸在地上,碎成了一塊一塊。
“二哥,程姑娘,”允僖跪在地上,呆呆地仰起頭來,遲鈍地問道,“怎麼了?”
屋內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靜。
“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允僖幾近崩潰地質問道,“你們誰來說句話啊?二哥?二哥!”
“老四,”允晟強撐著站了起來,揉了揉允僖的腦袋,避重就輕道,“這裡不能久留,我們還是先回大莊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細細與你解釋……”
“他給你用芙蓉膏了,韓昊那狗東西給你用芙蓉膏了,是不是?”允僖崩潰地捂住臉痛哭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沒想到的,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老四,張昀的屍體在隔壁,走的時候,我們一起帶他走吧,”允晟閉了閉眼,這一回,卻沒再試圖用一些蒼白的語言去遮掩什麼了,隻簡單道,“林海在西川時,就已經因為替我頂撞韓昊被殺了,他的屍體怕是一時半會兒難找回來了。”
“倒是張昀,他是因為北上柯爾騰後,韓淼為了節省芙蓉膏,就停了他的藥,然後在前兩天,自己拿著一支筆捅穿了自己的喉嚨死的……那些人為了引人耳目,倒是沒來得及處理他的屍體。”
——西行之路,東宮攏共就帶了四個少年,兩個跟著郇瑾他們在滄江逃了出去,後來被傅懷信帶著南下尋虞寧侯傅從楦的大軍了,而另外兩個,因為不舍得皇太子裴允晟一人遇險,跟著他一起上了韓昊的樓船。
到而今,卻是一個都沒有留下來了。
“老四,雖然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允晟安靜地望著跪在地上絕望崩潰的弟弟,輕輕地祈求道,“但是如果,真走到那一天的話,給我留把匕首,你們就都出去吧。”
“我見過張昀臨死前的模樣,太難看了,”允晟淡淡道,“老四,給我留最後一份體麵吧。”
“不!不會的!”允僖崩潰地站起來,喃喃道,“不就是一個芙蓉膏麼?二哥,你能戒掉的,你肯定可以戒掉的!從小到大,你一向無所不能啊!”
“就算你不能,你不能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程普不是用著芙蓉膏還活了十幾年麼?這玩意兒不戒也死不了,韓昊種的出來,我們肯定也可以,呂梁有西川有,洛陽也可以有……”
允晟揚起手,狠狠地給了允僖一巴掌。
“老四,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太子,什麼叫一國儲君,”允晟氣得直咳嗽,虛弱地揪起允僖的衣領,大聲嗬斥他道,“這天下,能交到一個大腦被藥物控製的癮君子手裡麼?”
“洛陽之前為什麼從來不願意正麵承認我的身份,你以為是因為父皇想放棄我麼?大錯特錯了,這正是因為他還不舍得我死!”允晟虛弱地一邊咳嗽一邊訓斥弟弟道,“一旦承認我落到了賊子手裡,一個還需要朝廷去贖的皇太子,朝堂上以後哪個人還看得起他?真走到那一步,那我才是除了以死謝罪,再無他求了!”
“這天下從不接受一個這麼懦弱無能的太子,同樣的,也絕不接受一個被藥物控製頭腦的癮君子!芙蓉膏之禍,遺毒萬年,再讓我從你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都不用父皇動手,我親手處理了你!”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就是,”允僖像個小孩子一般,哭到幾乎要暈厥過去,“我就是想讓我身邊的人都好好活著啊,我就是想讓大家都好好的啊,為什麼,為什麼這就這麼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