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1 / 2)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可大廈將傾, 吾不扶孰扶?”記憶裡那少年微微側臉, 朗聲道出這句話時, 眼睛明亮如昔, 一直到如今。

“郇小公子?”允晟過來時, 正好看到的,便是郇瑾一個人孤身立在樓下,怔怔出神的模樣。

“太子殿下安好。”郇瑾被允晟喚醒回神, 趕忙斂衽低頭,向允晟規矩行禮。

二人打過招呼,卻一時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或還有什麼可好說的了, 最後還是允晟清了清嗓子, 正想就著問允僖的去向來打開話題、緩和氣氛,結果話還未問出口, 四皇子已然開心地一路蹦著滾了下來,看到允晟與郇瑾二人都在, 一不吃驚好奇二也不急著與他二哥寒暄招呼,隻一把撲過來抱著兩個人, 高高興興道:“太好了, 郇瑾, 二哥, 我娘同意我去徐州了!”

郇瑾一怔,繼而也是喜憂參半地笑了出來,半是真心半是為了讓允僖安心道:“這可太好了, 殿下,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當然是越快越好,”允僖一錘定音,“我們跟著第一批先行軍過去,今天下午就走!”

“那二哥就在洛陽,”允晟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溫和道,“等著你凱旋而歸的好消息了!”

“安心在洛陽好好養著,”允僖抱了允晟一把,笑著調侃道,“你們都好好地在洛陽呆著,於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支持、莫大的慰藉了。”

“你們?”允晟挑了挑眉,反問道。

“二哥你,我母妃,慜兒琚兒,六六,”允僖掰著指頭一個一個數著,“還有,嗯,反正隻要知道你們都好好地在洛陽呆著呢,我就什麼也不擔心,什麼也不怕了。”

“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生氣了,”允晟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地認識到了自己如今在弟弟心裡跟老弱婦孺一般的待遇,歎息道,“不過,郇小公子,也是一起的麼?”

“自然,”郇瑾微微一愣,不明白這個有什麼好問的,理所當然道,“殿下既要去徐州,自然得帶著我啊!”

——哪裡有主君陣前臨難,手下的人在後麵畏畏縮縮地躲著的道理呢?

“如此,”允晟深深地看了郇瑾一眼,輕輕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允晟一直以為,郇瑾是自己的另一個伴讀,參知政事梁任之三子,梁瑞那般的人,足夠聰明,足夠理智,足夠圓滑,也足夠冷漠。——因為太過聰明了,難免多了更些明哲保身的意味,少了些為了某樣東西、某個信仰不顧一切的衝動或熱血,當然,這在他們看來,自然是近乎於“愚蠢”的。

“聰明”人,多半是不會粉骨碎身全不怕地衝在最前麵,做那有極大可能被拋棄、被放棄的犧牲品的。——他們一般都是去分析過最全麵的局勢,用最小的損失,放棄了一小部分人,然後保重這個帝國剩下大多數的那些。當然,他們謹慎自重,很少讓自己落於需要被放棄的那一小部分的被動境遇裡。

而郇瑾當年在西北時許多的表現,竭力主張儘快回洛陽也好,對永壽宮過於頻繁的絮叨與思念也罷,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基本印證了允晟對他“熱於幕後、傾於安逸”的聰明人印象的。

倒不是說這種“聰明”不好,隻是這個國家若是在危難之時想更進一步地走下去,“聰明人”固然不可少,但更需要的,是一些願意出來犧牲自己點燃一切的“蠢材”的。——後者倒也不需要太多,有便夠了,畢竟,他們是那顆燒起來的火種。

允晟一向認為,老四身邊的兩個臂膀,郇瑾是前者,傅懷信是後者。如此,一文一武,互相牽製,倒也是好事。

到如今,允晟才算是恍惚明白了,他原是看錯了的。

老四,和他身邊的兩個,他們三個人,從來都是完完全全一類人。

士為知己者死,同道同誌,同心同德,如此,才可一直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這樣,也很好。

允晟為弟弟感到由衷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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