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2 / 2)

眼看約定的日期將近,黃藥師起得也比尋常要早一些。

這位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的桃花島主推門而出,正見初夏的海風過境,門前花樹搖落,正是一片繁盛之景。

誰若生活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恐怕都很難有一個壞心情,更有一種淩絕於世外的飄逸。

然而正在此時,他卻看見島上的啞奴忽然神色倉皇地從林間小徑穿過,奔到了他的麵前,朝著碼頭的方向指去,似乎有話要說。

可啞奴說不得話,又比劃不出引發他驚慌的緣由。

黃藥師的眉頭微斂,隻能順著他指向的方向掠去,去看個究竟。

桃花島上的五行大轉陣勢都出自黃藥師的手筆,在奇門陣法之中穿行,他這青衣帶風,依然有種說不出的自在輕巧,不過須臾他便已經到了桃花島的邊緣。

在發覺前方的異常的時候,他忽然頓住了腳步。

無怪啞奴會驚慌。

桃花島一向以來都無人膽敢擅自闖入。

可現在,在他前方的兩棵桃樹上,各自掛著一條長宣,紙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數個大字。

——分明就是有人在光明正大地宣告著自己登上了島。

四年的時間,在水母陰姬以“我門下弟子如何能寫不好幾個字”這樣的理由強壓下練好字,戚尋的書法和四年前已經截然不同。

黃藥師看到的也就自然不是一□□刨字,而是兩列很有一番氣度的大字。

在其中一條上寫著“晚輩聞黃島主聲名不遠萬裡來訪,以大周天絕神陣敬上。”

另一條上寫著“暫居海島不入貴地,待島主破陣後晚輩自來。”

水母陰姬的武功睥睨天下,收集的字帖再怎麼看起來內容平心靜氣,也難免有幾分清高自傲之態,戚尋跟著學了個全,這兩句話寫的看起來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黃藥師向來不重禮法,甚至能稱得上是個狂生,都不免覺得這個左一句“晚輩”右一句“晚輩”的後生,屬實是比他還狂。

但此人……還當真有些狂妄的資本!

能將桃花島大陣在一夜之間靠著

暴力手段挖掉了一個角,把另一套陣法給填進來,絕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黃藥師獨居桃花島,鑽研五行生克,陰陽八卦之術,又怎麼會不在一個照麵之間看出來,這名為大周天絕神陣的陣法,還當真不是什麼普通的陣勢。

饒是他能從桃花島的其他方向退到海灘之上,繞著這一夜成型的陣法走上一圈,看清整個外圍的情況,他也自認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在撞入陣法之中的第一時間,從這迷陣之中走出來。

日後習武之餘鑽研完善的陣法,也確實不是什麼俗物。

黃藥師算是遇上了對手。

他收起了樹上的兩行字,又仿佛臉色一沉,仿佛想到了什麼一般朝著桃花島的一處奔去。

那裡正是他的亡妻馮蘅的墓室。

桃花島被人闖入,他自然要擔心馮蘅安眠之處有沒有被人打擾。

好在此地並未有任何的異樣。

鬆了一口氣後,他又往周伯通的所在走了一趟,也並未發現有人前來的蹤跡。

黃藥師又怎麼會想到,戚尋這看起來光明正大以陣法遞上拜帖的舉動,在第一天是不帶什麼目的性,第二天就未必了。

現在她在另一處海島上逍遙。

她自打穿越到這個異世以來,還沒吃過海魚。

黃藥師發現那陣法和“拜帖”的時候,她在用天水神功抓魚。

黃藥師在排查島上的潛在危險的時候,她在給魚開膛破肚,搭起烤魚的支架。

黃藥師開始研究這大周天絕神陣的時候,她安穩地坐了下來享用一頓……

算了,好像算不得美食。

反正是比不過快網張三烤的那個魚。

戚尋有點鬱悶自己的野外生存本事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這麼強。

但轉念一想,等到她正式登島的時候,總得仗著自己的臉能吃飯,去嘗嘗黃蓉的什麼二十四橋明月夜、玉笛誰家聽落梅、歲寒三友什麼的。

哎,會燒菜的姑娘都是寶藏。

她不一樣,她是吃貨。

戚尋歎了口氣,把魚扔了,認命地繼續啃起了乾糧。

等到這一日入夜後她便換回了神水宮的服飾,朝著桃花島踏浪而去。

而這一次她行動的目標,正是老頑童。

感謝係統自動導航,在小地圖的npc尋路幫助下,戚尋找到老頑童所在的山洞並不算難。

隻不過……

係統你的導航其實可以不用這麼智能。

戚尋一臉麻木地看著小地圖上居然還標注出了“周伯通的山洞”“周伯通的廁所”、“周伯通假裝上廁所實際上出來放風之處”就覺得腦瓜子疼。

也得虧黃藥師行事雖邪,卻不占老頑童的這點便宜,趁著他方便的時候進洞搶奪九陰真經。

至於周伯通這人更屬實是個人才。

不過反正她也不是來跟周伯通討論他是怎麼做到,在黃藥師的妻子馮蘅過世之後能有本事說出“你死了夫人,正好專心練功,恭喜恭喜(*)”這種話來的。

更不是跟他探討他是怎麼做到跟晚輩結義也說的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的。

她隻是為了雙手互搏的武功。

所以周伯通這人的情商低不低,跟瑛姑之間的感情糾葛,跟她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周伯通此刻正窩在那山洞之中。

他十五年如一日地守著那藏在洞中的九陰真經,即便是晚上他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覺。

誰知道黃老邪這個人會不會哪一天等不及了,就本著反正身在桃花島上,也無人知道他的承諾的想法,乾脆衝進來直接動手搶了。

周伯通自認自己人是不那麼正經,卻實在是個重承諾的

人。

師兄讓他不修煉九陰真經的武功他就不練,師兄讓他守好九陰真經,不要落到奸人手裡,他就得守好這東西。

若是有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野人。

多年間罕有打理的機會讓他的頭發變得蓬亂垂地,長眉長須更是遮蓋住了自己的鼻子嘴巴,隻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生光。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到外麵多了一道呼吸聲。

這人顯然不是黃老邪。

黃老邪這個人每次出來必定要昭示出十足的存在感,怎麼會是這樣輕飄飄地出現在外邊。

這更不會是島上來送飯的啞奴。

這些啞奴聽聞都是被黃老邪抓來的惡人,被他廢了武功弄得又聾又啞,在桃花島上隻能聽從他的吩咐,但要周伯通說,連跟人話都不說人生實在是少了不少樂趣。

而這些人每次來送飯菜都是來去匆匆,更不會在洞外駐留。

何況現在是半夜。

他有心想要出去看看,又擔心這其實是黃老邪搞出來的陰招,就為了將他騙出山洞來,乾脆繼續窩在那裡,以他這玄門正宗的內功心法壓製心中的浮躁之氣。

然而正在這時,一塊石頭丟進了洞內。

“好奇心害死貓,不能動不能動。”老頑童嘀咕道。

下一刻,一朵花被丟了進來。

“……”這花招怎麼這麼像是個惡作劇的小孩。

老頑童還是打算不動,可他緊跟著就看到了一條蛇被丟了進來。

“!!”他當即跳了起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怎麼還有一條蛇會被丟進來的!

然而等到他從一瞬的驚慌中緩過神來,甚至一腳踩了上去,卻發覺這並不是一條真蛇,而是一條假蛇,還是一條用竹片拚接而成的假蛇,隻要一踩就碎了個徹底。

隻是因為洞中的光線太過漆黑,才讓他產生了一個錯誤的判斷。

“我說你是不是過分了,丟什麼東西不好丟條假蛇,嚇人很好玩嗎?”老頑童直接蹦到了山洞的出口位置,打著絕不再往外多邁出一步,卻一定要將這個混蛋罵個狗血噴頭的算盤,朝著那道清淺的呼吸方向看了過去。

但他看見的並不是個惡作劇的小孩,而是個被他視為洪水猛獸的姑娘。

身著白衣身披藍紗的少女斜靠在花枝之上,輕得仿佛隻是花枝上的一片飛花,隨著花枝一道在夏風吹拂中輕晃,卻一點壓彎花枝的重量都沒有。

她方才往山洞裡丟過來的假蛇,在她的手上還繞著一條,明明是個翩然若仙的打扮,卻硬生生因為這條假蛇而多出了幾分奇詭。

而在她的臉上戴著一張狐狸麵具,遮蓋住了她的上半張臉。

她似笑非笑地朝著老頑童看過來,舉了舉手上的另一條假蛇。

在這個動作中老頑童覺得她笑起來的唇角弧度,簡直跟她戴著的那個狐狸麵具格外的相襯,即便下一刻她就將手中的蛇給捏了個粉碎,也並不能改變他的這種想法。

反正這個丟蛇進來的小姑娘,肯定是沒有那個給他送酒的小姑娘來得可愛的。

“你是什麼人?”老頑童氣得胡子抖了抖。

打不過黃老邪被困在桃花島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連個小姑娘都能欺負他了?

“開個玩笑而已,若不這樣你怎麼會出山洞?”戚尋問道。

“我想出來的時候自然就出來了。”老頑童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我可等不了這麼久,我路過而已,若是得不到一個答案便離開了。”

戚尋麵具下的眉眼一彎。

跟老頑童這種人打交道可不能真按照正經的談話方式來說,這種過時不候的說法才更有吊人胃

口、讓他往圈套裡鑽的能耐。

果然他伸手撥開了幾乎垂在臉上的亂發,露出了臉來,生出了幾分興致地問道:“你想問什麼?”

戚尋的指尖按著花枝,仿佛正是借著這個力道淩空而起,這種散漫輕巧的姿態,倒是絲毫不在全真教登壓崖頂如履平地的輕功之下了。

老頑童尋思著也難怪她能有這樣的底氣,不驚動黃老邪就闖入桃花島來,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門下,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本事。

有本事的人搞點惡作劇倒是不讓人討厭,畢竟老頑童自己也是這麼個性子。

“你有沒有興趣與我做個交易?”

樹梢上的狐麵少女將手中的東西朝著老頑童丟了過去,“我教你一樣本事讓你對付黃島主,你也教一樣你覺得對等、又可以教給我的本事給我,你看怎麼樣?”

戚尋想的很周到。

能對付黃藥師碧海潮生曲的本事,怎麼都該用老頑童手裡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來交換了。

但戚尋不打算入全真教,全真教的內功當不得交換籌碼,九陰真經既然老頑童都不打算給黃藥師,落到一度被打斷了雙腿的地步也不例外,自然也不能換,剩下的就隻有一個七十二路空明拳和左右手互搏了。

到時候隻要談條件的時候稍加引導就行。

老頑童將她丟出來的東西接在了手中,有點沒想明白她丟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和那條假蛇一樣,這東西也是用竹片做的。

正是戚尋帶上桃花島來的第三件禮物。

這幾片上了紅漆的竹片一邊是四片短的,一邊是兩片長的,各自用一段繩索係在一起,隻是最簡單的竹片而已,其中並沒有藏有什麼玄機。

“做交易是可以。不過,就靠這個能對付黃老邪?”

戚尋麵具之下的眼睛裡也閃過了一絲笑意,“不錯,就靠這個。”

若是老頑童是個現代人,不,或者說但凡他生在“數來寶”行當誕生的明朝初年之後,他就應該知道他現在手裡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對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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